正文 第1章 二百塊零六毛(1 / 1)

常常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特別的花兒,即使知道自己明天會就此銷殞,在盛開的時候也一定是聚集了所有的關心,她會因此心懷感恩的。可是時間是麵銳利的鏡子,能夠讓蘇晗認清自己不過是為花兒撐開的綠葉,隻能是襯托別人的美、別人的好,甚至連襯托這件小事都無法做好。

蘇晗喜歡大海,喜歡被那冰涼的海水擁抱。每次在海水裏的時候,她都有種錯覺,就好像自己是一條錯生為人的魚。

可是一旦冒出水麵,現實便會像一位冷靜的智者,不留情麵地戳破裹著夢境的氣泡。

蘇晗此時正浸在海水裏,好像嬰兒懸浮在溫暖安全的羊水中,四肢與軀幹隨著水波擺動,像極了一株水草。

也許是因為少了溫暖,怯懦又倔強地不肯浮出水麵,蘇晗便那樣急切地向海的中心遊去,慌亂得不知所措。霎時間,海溝裏迅速掀起一道巨浪,洶湧地朝著她奔來,苦澀的海水湧進嘴裏,從胃裏到咽喉,惡心與恐怖一塊兒湧了上來。鼻子就像要爛掉似的疼痛。全身瑟瑟發抖,眼睛流出了淚水……

急促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夢中的一切猛然消失。可夢境中的窒息與寒冷卻無法消弭,讓十八歲的蘇晗倏地坐起來,沒有拉嚴實的床簾透進暖橙色的微光,太陽已經漸漸西斜。一身冷汗落下,床頭的風鈴搖晃著,發出輕輕的響聲。

蘇晗浮著頭坐起身來,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上“阿深”兩個字,心穩穩地落回原地,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她撩起床簾的一角,快速地掃了一眼宿舍,看室友們都不在,才按了接聽鍵。

“阿晗,你在幹嘛啊?”

聽著電話那頭的溫溫聲音,蘇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阿深的關心。她知道阿深是這個世界上最關心她的人,於是笑著說道:“剛剛在睡覺。”

“我發工資了,你的錢用完了嗎,我現在去給你打三千塊吧?”

“還沒有呢,阿深不要太累。”

“我一點也不覺得累,但是你也不要再像上次那樣去小餐館洗盤子,好好學習就行了!”阿深的語氣陡然一變,強硬得讓她笑彎了眼眉。

“阿晗,我先不跟你說,病人叫我呢,以後再說吧!”就在她正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阿深便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

蘇晗握著手機,臉上的笑容又變得越來越淺,終是歸於平靜。她想,如果不是自己堅持,她的生活可能就不會這麼窘迫了。

夢裏夢外,本來就沒有什麼區別,隻是,阿深這一溫暖而閃著微光的詞語,成了蘇晗的太陽,在她的生命裏,炙熱入骨。

如往常一樣,蘇晗背著書包,走在盛夏的蔥綠裏,習慣性地去了中區操場,坐在主席台的台階上,看著下麵的同學在跑道上揮灑汗水。

她現在已經大二了,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來到這裏。

全校的素質測評剛剛結束,今天又是周四,操場上沒有平日裏的喧嘩熱鬧,但是依舊有不少的人在跑步,一圈又一圈。

她站起來,將手心裏的小石子兒遠遠地拋出去,可是,那小小的石頭卻不聽她的話,隻落在台階下,滾動了幾下便停住了。其實她全身上下已經一分錢都沒有了,不過,卡裏還有。

她昨天剛剛查過餘額,兩百塊零六毛,勉強隻夠兩個星期的夥食費,可是這麼窘迫的處境她不能告訴阿深,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距離發工資還有大半個月,蘇晗也不知道該怎麼才好。她想著,這個星期每天的早飯可以吃熱幹麵,三塊五一份兒。這樣的話一天都會有飽脹感,晚上多喝點水就好了,那麼一切的生活問題也就解決了呢!

想著想著,蘇晗搖頭晃腦地斟酌著這個方案的可行性,終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個人對著空氣擠眉弄眼地自言自語了半天,她這才取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快要到五點半了,該上班了。

蘇晗背著書包走出校門的時候,碰到了幾個同學拎著大包小包地從外麵回來,她笑著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然而,同學們的眼神都有些不自然,顯然是認為她並沒有高興的理由。

就在昨天,交往了一個多月的男朋友把蘇晗甩了。男朋友魏警是蘇晗的學長,是活躍在學生會的風雲人物,但學習成績的確是差強人意,永遠都是在及格線上下徘徊。而蘇晗在學校裏循規蹈矩、成績優異,每一年都包攬了學校的各大獎學金,是同學眼中標準的學霸。無論如何,這兩個人都不應該有交集。可是一個多月前,兩人突然就在一起了,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連蘇晗的室友都認定魏警對蘇晗隻是玩玩兒而已,含蓄委婉地勸誡她不要當真,蘇晗隻是笑笑,不作表示。

當然了,一切都在同學們的預料之中,開學不久兩人在一起了,而在第六周的時候魏警提出分手。蘇晗第二天依舊是抱著厚厚的試題集去圖書館複習,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