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又是一年過去了。我下了飛機,打了輛車直接奔家裏去了。
今天是個周末,爸媽都應該在家,我沒有打招呼就突然從美國回來,他們看到我一定會嚇一跳的。
我輕裝簡行,隻提了一個小箱子。這一次回國,是因為兩個月前接到的請帖,陳水的結婚請帖。
因為現在正是忙的時候,我打算參加完她的婚禮,也就停留兩三天。
我心情緊張又忐忑,氣喘籲籲的站在我家門前,運了好半天氣才平息下來。我按了門鈴,得意洋洋的等著我媽給我開門。
“誰啊?”我媽疑惑的聲音傳來。
“我。”我高聲回答。
我媽不緊不慢的打開門,看到我,驚訝的嘴巴都合不上,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我,好像不相信眼前的人是她女兒一樣。
“誰啊?”爸爸聞聲過來看,一看我嬉皮笑臉的站在門口,也愣了一下,然後埋怨的對我媽說:“怎麼,自己女兒不認識了?還不快讓孩子進來,怪累的。”
我媽才反應過來,瞪了我一眼說:“我那不是女兒,是白眼兒狼。”
說完我媽很不滿的看我一眼,把我讓進門說:“突然回來是因為陳水結婚吧?”
“不是,是想你們了。”我趕忙賠笑道。
“別廢話,走得那麼突然,一走就一年不回來,現在突然回來剛好趕上陳水結婚,哪有這麼巧的事情。”我媽撅著嘴,一副吃醋的樣子。
我爸在一邊看我媽衝我撒嬌,一溜嘴說:“你要結婚,她也回來。”
我被我爸一句話逗得笑了半天,我媽翻著白眼坐在沙發上不理我爸。看來我不在的兩年,我媽倒是把我爸的嘴皮子練順溜了,現在一句話就能給我媽噎住。
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我屋子還是跟我走的那天一樣,就連床單被罩都是一樣的,我很懷疑我媽是不是任由我屋裏東西落灰來抗議我的不告而別。我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我的床單,很幹淨,走近還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那是我媽最喜歡的柔順劑的味道。再看我書櫃上擺的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勾勾角角都是一塵不染,看來我媽很勤快的收拾我的屋子。
我媽去廚房給我洗水果,嘴上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抱怨什麼。我爸挺直腰板背著手走近我這屋,環顧一圈說:“你媽就是不讓動你屋裏東西,床單都是洗完了馬上換上。她說這樣跟你走那天一模一樣,就好像你明天就回來一樣。”
我心裏知道我媽想我,被我爸這麼一說更是難受,就默默的收拾東西,隻是“嗯”了一聲。
“孩子,你太不懂事,去美國這麼大的事情你都不提前跟爸爸媽媽打招呼。”我爸柔聲責怪我,生怕說重了我又轉眼消失一樣。
“爸,我之前也不是沒去過美國,不用擔心。”我回答。
“那能一樣嗎?你走的時候那是什麼狀態啊?你都不知道杜煦那孩子急成什麼樣了。”我爸還是沒忍住脾氣,厲聲說道。
“哎哎,幹嘛啊,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了,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我媽一聽我爸嚷起來,立刻端著水果跑過來打圓場。
我看看他們倆,倆人都老了不少,看來這一年也沒少受罪。我就點點頭說:“爸媽,是我太任性了,以後我去哪我都提前跟你們說。”
“你幹嘛我們都不攔著你,但是你得讓我們心裏有數。”我爸也不想我一回來就罵我,歎口氣苦口婆心的說。
“我知道了爸,放心吧。”我笑笑,從箱子裏掏出兩條中華煙塞給我爸,又拿出一盒化妝品塞進我媽懷裏,立刻諂媚的說,“我這不是賠不是了嗎,以後不會啦。”
我媽把水果放一邊,三兩下拆了包裝,眯著眼睛仔細把玩起來。一下子氣氛立刻就緩和了很多,我爸也沒再說我,揣著煙扁扁嘴走了。
我端著水果,拉我媽到客廳來,一家人一起,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
我媽看夠了化妝品,看著我說:“你什麼時候結婚啊?這談戀愛也談了一年了,這次回來怎麼一個人回來?還不帶家來給爸媽看看?”
我一聽,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你們不是視頻過很多次了嗎。你倒是,滋是我男朋友你都對人家那麼殷勤,你到底是多怕我嫁不出去啊,太不矜持。”
“那照你的意思,我該怎麼著算矜持啊?”我媽問。
“你女兒這麼優秀,你就應該拿出慈禧太後的範兒,端著,有多高端多高。”我誇張的比劃。
“得了吧,你看你這德性,我可不得對人家好點嗎。萬一哪天人家一生氣不要你了,那你不就又脾氣不好,又年齡大了,那嫁出去的幾率為零啊。回頭我再一把年紀了,我跟你爸還得哆哆嗦嗦的出去工作養活你。”我媽絲毫不理會我的抱怨,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說。
“哎,我打記事起就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媽啊?我是撿來的把?”我裝的一本正經的問。
“我也告訴你無數次了,我還真希望你是撿來的,那就能直接不待見你了,省的****這麼多心。”我媽說。
“嘿。”我抗議的瞪著我媽,我媽自己也被自己逗樂了,哈哈笑起來。
我爸也沒理會我們倆不著邊際的鬥嘴,難得清閑的看著電視,悠哉悠哉的翹著二郎腿。
“哎,你是不是親爹啊,你女兒都這麼大歲數了還不結婚,你怎麼不著急啊?”我媽看我爸舒服她就難受,她使勁戳了戳我爸說。
“是是是,這次他沒跟你一起回來?”我爸不情願的問,他平時就討厭這種磨磨唧唧的事情。
“他今天有事,明天直接去婚禮。婚禮結束我們一起回來,到時候你們倆好好審查,行吧?”我回答,說完,我從包裏掏出一遝信封,遞給爸媽說:“呐,讓你們放心。”
爸媽打開信封一看,精美的卡片裏麵用中英文寫著我的婚禮的時間地點,附帶了一張往返美國的機票。
“你這什麼意思啊?結婚啊?”我媽一看瞪著驚訝的大眼睛問我。
“對啊,你不老催我麼。”我點點頭說。
“你怎麼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啊?對方家裏也沒見過呢,也沒商量一下,怎麼就辦婚禮了?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啊,怎麼主意這麼正啊?家裏沒大人了是吧?”我媽有些生氣的說。
我看我媽脾氣又上來了,忙摟著她說:“媽,我都這麼大了,自己能做主了。再說,這不都是你希望的嗎,你不也天天催我結婚嗎?”
“你這孩子……”我媽想反駁,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瞪著我張張嘴又閉上。
我耐心的解釋:“你們跟他爸媽不是視頻過嗎,大家不都聊得挺好的嗎?而且在美國辦婚禮,您四位英語也不行,也幫不上什麼忙,也就直接沒有麻煩你們。反正結婚是大家都做好的決定,還需要商量嗎?怎麼著,好不容易把我嫁出去了,這還打算反悔了?”
“那也得雙方家長先見個麵啊,這二十多年好不容易養大的閨女就這麼隨隨便便嫁了?”我爸也覺得很不妥,有些不滿的說。
“怎麼就隨隨便便嫁了啊?”我反駁,“這可是我千挑萬選的人,嫁給他是我最清醒的時候做的最明智的決定。”
“不管怎麼說雙方父母得坐下說說吧。”我媽見我爸已經生氣的不願意跟我說話了,趕忙緩解氣氛說。
“那當然了,是這樣的,明天陳水結婚,後天他父母請你們吃飯,雙方算正式見麵了。”我解釋說。
“啊?這也太突然了啊。”我媽說。
“其實不突然,我們去年去拉斯維加斯玩的時候,在教堂裏已經結過婚了。因為隻是一個人主持,我們倆都說了我願意,都沒有第四個人在場,所以我也沒當真。那時候拿到一份結婚證明,我也當好玩留作紀念。可是前陣子才知道,那是合法的,我們早就是受美國法律保護的合法夫妻了,說白了就是我們倆結婚快一年了我們都不知道。”我想起來有些好笑的說。
“啊?還有這樣的呢?”我爸聽完狐疑的問。
“真的。還好我們本就打算結婚的,不然我這不明不白的就變二婚了。反正已經結婚了,我們就趁著這次回來,跟你們把事情敲定了。婚禮的事情我準備的差不多了,你們就當去美國度假,好好享受一下吧。”我說著,心裏抑製不住的幸福。
爸媽看我開心,也就沒再計較什麼,又去仔細研究我的請帖,嘖嘖誇著怎麼這麼精致。我看他們沒有再追究我的自作主張,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總算過了這關。
“對了,這兩天我送請帖會很忙,家裏就爸媽幫我跑了吧。”我笑著把分好的給家裏親戚的請帖單拿出來,“就咱們家裏人去吧,美國太遠,機票太貴,我們也請不了太多人,爸媽的朋友可能沒辦法參加了。”
“沒關係,隻要你們好,這都沒什麼。大不了等你們下次回來的時候,請大家吃頓飯就行了。”媽媽眼睛不離請帖,反複的看,生怕是假的一樣。
我看我爸也不說話,仔細看發現爸爸眼睛紅了。我媽也發現了,鼻子一酸說:“我這老太太還沒哭鼻子呢,你怎麼先哭了,別招我啊。”
我爸不好意思,起身去了衛生間。這麼一說,我媽也開始哭,帶的我也眼眶酸脹,我安慰她說:“哎呦,媽,我們倆都打算著有機會就回國的,我們會回來的,很快就回來了,也就兩三年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們就不走了,你趕我我都不走了,就是美國有金山銀山我也不走了。”
“我知道,就是沒想到心心念念的盼著你結婚,真的到了這時候自己這麼難過。”我媽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我閨女也不容易,看你現在過得好,我真是替你高興。”
“別煽情,煩不煩啊。”我說著,握握我媽的手說:“我回屋睡會兒去了。”
我媽點點頭,我就逃回屋裏去了。躺在床上,我哪裏睡得著,翻來覆去想著自己的這段後青春期。不論怎麼說,我也算是抓住青春的尾巴,衝動了一次。我很慶幸自己兩年前決絕的離開,許是魯莽的,許是草率的,但是真心的,是幸運的。還好我走了,我才能在正確的時間裏遇到正確的人,我才能遇到自己的幸福,我才能真的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沒躺多久,我就起床開始梳妝打扮。婚禮9點開始,我作為伴娘,7點之前要到場。雖然陳水的婚禮是我一手策劃的,我在美國遠程遙控林星和陳水的表姐陸淼,按照我的要求去準備,並不惜斥重金從美國寄東西回去,但是婚禮當天很多細節還要我去完善。
我畫好精美的妝,不濃不淡,恰到好處。在美國,作為總裁助理,出席很多正式場合,基本的禮儀課我是用心上過的。
我開車一路早早來到郊區的一座別墅,這是陳水的表姐夫找到的地方,周圍風景很美,也並不在景區附近,比較安靜。好地方自然價格不菲,好在陳水的老公,雖不是什麼富二代,但還有這個經濟實力能夠負擔起這場婚禮。
到了地方,林星和陸淼都已經到了。林星看我車過來,一路小跑到我車前。
“姚遠,你可回來了。”剛打開車門,林星沒等我下車,就把我一把抱住,姿勢很奇怪。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我拍拍林星的後背,讓她鬆開我,我才能從車裏下來。
“不錯啊,看你漂亮了啊。看你這小臉,紅潤有光澤,就差把‘我談戀愛了,我超級幸福’寫臉上了。”林星毫不客氣的取笑我。
“嘿,我也想你。”我白她一眼,從後座把三個大紙袋子拎了出來。
“這是禮服啊?”林星接過衣服問。
“對啊。”我把小禮服拿給她,她歡喜的捧在手裏,連聲道謝。陸淼也走過來,接過我遞給她的禮服,立刻拿出來翻來覆去的看,笑眯眯的滿眼歡喜。
“喜歡吧?喜歡就好。”我看她倆高興的樣子也開心的笑起來。
“這料子真舒服,特別貴吧?”林星問。
“你們拿去穿吧,這是我定做的,送你們的禮物。”我笑著說,“老板介紹的,打折了,還可以,我還能承受。”
林星興奮地抱住了我,然後拉著我和陸淼跑去一個房間換衣服。換完衣服再打量鏡子裏這三個人兒,一點不比明星模特差。淡紫色的抹胸小禮服,沒有閃亮的裝飾,隻是絲綢簡單的褶皺裝飾,又不失精致,讓三個人看起來落落大方。這樣既不會搶了新娘耀眼的風頭,也不會失了新娘的麵子,是我求了老板半天,他才介紹給我的定製店做的。
換好衣服,我們三個拿出手機各自一頓臭美的自拍,玩的不亦樂乎。正在嗨的時候,陸淼手機響了,她說新郎新娘就到了。我們三個聘聘婷婷的站在門口迎接他們,特意擺了一個造型。
車門剛打開,就看陳水像隻脫了韁的野狗一樣飛奔下來,一下子撲進我懷裏,根本沒管我們的禮服、我們的pose和我們的魅力。
陳水開心的說:“姚遠,你回來了,你真好。”
我嘿嘿的笑著說:“你也不誇誇我們,多美啊。”
“你們本來就很美。”陳水這才鬆開我,繞了一圈看看我們仨,然後誠懇的說。
陳水一說完,林星和陸淼才滿意的笑了。
這時候陳水好像想起什麼,開始四處打量,然後急切的問:“他在哪呢?”
林星一聽,也開始找,可是怎麼看都是隻有勤勤懇懇的工作人員和咋咋呼呼的我們。
“他一會兒就到。”我笑著說。
“呦,瞧給你幸福的。”陳水挑挑眉毛曖昧的說。
“真好,我結婚了,姚遠也結婚了,雖然烏龍了點吧,不過也算是結婚了。林星也有靠譜的男朋友了,果然幸福是可以傳染的。”陳水說。
“林星有男朋友了?真的假的?”我一聽,拉著林星上下打量,看的林星有點不好意思。
我摟著林星的肩膀,一副無賴的樣子諂媚的說:“能勾搭上我們林星的,是哪家的少爺啊?”
林星剛要說話,陳水仰著小下巴說:“嘿,嘿,你注意點,今天我是主角。”
“哦,對哦,你老公呢?”我恍然大悟一樣,往她身後探頭找。
“他去取婚紗了,這就來。”陳水甜甜的笑著說。
“哎,後來李然那傻小子識破陳水的本來麵目了嗎?”我看她嫵媚的樣子,很不適應,趕緊問林星她們。陳水的男朋友叫李然,不出我所料,在我告訴陳水杜煦向我求婚的時候,她就已經在跟李然談戀愛了。我去美國之後,林星跟我說陳水跟李然在一起的時候特別乖巧,說話都溫柔了,讓她很不適應。
“看她現在這樣,估計沒有。”林星嫌棄的說。
“我本來就這樣。”陳水嬌羞的笑著往馬路上張望,正好看到一輛大奔開過來。她指指大奔,興奮的說:“來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陳水的老公,他說不上英俊但足夠瀟灑,小夥子站在那裏也是精氣神俱全。他抱著陳水的婚紗,笑著走過來。林星和陸淼顯然跟他已經熟絡了,熱情的打了招呼。我很禮貌地跟他握了握手說:“你好,終於見麵了,我是姚遠。”
“終於見麵了啊。”李然友好的說。
我很喜歡李然,他很符合陳水的氣質,很陽光的男孩。看著陳水挽著李然站在茵茵草坪上,沐浴在北京七月明媚的陽光下,好像真的會發光一樣。回顧陳水的感情道路,曾經的委屈,曾經的痛徹心扉,能夠換來今天願意終其一生陪伴她的人,我為她感動,為她高興。看他們站在一起,我有種想哭的衝動,喜極而泣。
工作有起伏,就算人在事業低穀也可以一步步爬上來,就算人在事業高峰也可以瞬間摔下來。愛情有得失,跟一個人交往了很久,也可能在一夜失去對他的全部信任;一個人單身久了,也可能突然就一見鍾情遇到愛人。這些我都經曆過,曾經的愛人,曾經的工作,它們好似拋棄了我。但是每當我往身邊看去的時候,與我並肩的,讓我從沒有懷疑的,始終是我的朋友。
他們會毫不留情麵的嘲笑我,斥責我,鄙視我,但是他們也會堅定不移的鼓勵我,支持我,相信我,而唯一他們不會做的就是拋棄我。我也是這樣全心全意的守護在他們身邊,我會相信他們所說的一切,也會固執的認為他們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隻因為他們也是如此待我,隻因為他們是我的朋友。
“姚遠,你別哭啊,好不容易化的妝,挺漂亮的。”陳水一看我撅著嘴,眼圈紅紅的,忙說,“你哭個什麼勁兒啊,我媽都沒哭。”
“恩,我替你高興。我不哭,哈哈,你倆趕緊去打扮吧,今天你們倆的任務就是美美的站在那裏,在眾目睽睽之下秀恩愛就好,其他的交給我們吧。”我催促著二人去樓上說。陳水和李然手拉手的上了樓,我和林星對視一眼,我們都是那麼打心底的為他們高興。
看眼時間還早,我就跟林星和陸淼八卦了一會兒。去美國兩年,明顯跟國內的朋友有些脫節,各種匪夷所思的八卦聽得我驚喜、驚嚇和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