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江流飄蕩了一日,貨船在一處小島上停了下來。
蘇懿被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押解上島,玉香這會兒也醒了,提心吊膽地跟在她後麵,小聲地問道:“小姐,這是哪兒啊?”
這問題可就難為人了,蘇懿抬頭四顧,島上密密麻麻全是蘆葦飄蕩,連個稍微能說得出點特征的東西都不見,好像就是一個荒郊野外的小島一樣。
她不由溫柔了麵龐,聲音柔和地寬慰道:“小玉香別怕,有我在呢。”
“嗤,她倒是挺心寬,也不怕丟了命。”抓她們的人聽著她倆的對話,忍不住嗤笑一聲。
“行了,少說兩句。”一旁,另一個男人開口製止了他。
隨著,一男子上前三下兩下將蘆葦叢扒開,露出一條極其隱蔽、外人不輕易發覺的小路來,一行幾人又沿著那小道走了好半天,才終於看見嫋嫋炊煙冒出來。
不過不等蘇懿多看兩眼,一男子便抖落開一條黑布,將她的眼睛給蒙上了。
“小姐……”玉香下意識地往蘇懿身邊靠過來了一些,“奴婢怎麼覺得……覺得咱們這是到賊窩了?”
這話一出口,就有人怒斥開口:“胡說八道些什麼!咱們可是……”
說到一半,那話就突然斷了,開口那人使勁地推搡了玉香一把:“別他娘的廢話了,快走!”
又走了好一會兒,總算是到了目的地。
兩人被帶進了一間屋子裏,押解她們的人跪下來跟首座上的人行禮:“大人,人給帶回來了。”
“嗯。”那人的聲音極淡,目光在蘇懿身上掃看一眼,微微擰眉,“女的?”
“屬下也以為薑神醫是個男的,可那小丫頭叫她小姐,應是女子無誤。”
“現在的女人啊,可真能鬧騰,都不在家裏乖乖的相夫教子了。以前出了個攪得軍隊天翻地覆的荀鈺,現在出了個攪得京都天翻地覆的蘇懿,沒想到到這裏,還出了個攪得淮中天翻地覆的女神醫……嗬,這大周的男人,都死了嗎?”
蘇懿沒想到自己能被兩度提名,蘇懿是她,女神醫也是她,至於那荀鈺也是個老熟人,大周第一女將、林婉怡的母親。
而眼前這個男人,被下屬稱作“大人”,又那般清楚朝廷上下的事宜,還住在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島上,身份已經不言而喻了。
他正是那個帶著十萬水軍叛逃的原江南水軍都督林傲群。
而蘇懿為何會來這島上,也是林長青的功勞。
她當初惦念著江南藥材業的事兒,便讓他沒事兒多盯著點兒憫善藥莊。憫善藥莊背後的靠山是當朝太師趙亭廣,這是混這一行心照不宣的事兒,林長青聽她提了之後,便安了個暗線在藥莊裏,沒想到還真被他撞見了些門路。
憫善藥莊在幾個深夜裏,分幾批次,送了幾個大夫和幾船的藥材出港,送出去之後再沒回來。
江南的藥材要麼在淮中下貨、要麼就在渝州的三周口下貨,然後分發至各地。林長青派人到三周口打聽了一下,那幾船的藥物都沒有送到三周口去,那就隻有一種解釋了——那些大夫和藥材,順著蒙江出了海。
大周倒是有航海貿易,但多是茶葉和絲綢這些利潤大的東西,不說藥材這個東西本身就是必需品,供不應求,就說出海貿易,還得官文牒書、專批大船,那些普通的小貨船,可經不起大海裏的大風大浪。
這就說明,這些大夫和藥材雖然被送出了海,但是不可能走太遠。而江南附近多島嶼,島嶼上水幫林立、水匪眾多,誰又要得起那麼多的藥材?且還有那麼大的麵子,讓太師的人送人送藥呢?
“林傲群的十萬大軍!”
對於軍隊來說,凶殘的敵人不怕,惡劣的環境不怕,最怕的是生病,是疫症。病來如山倒,疫來似水傾,一旦有了源頭,一傳倆,兩傳四,用不了半天,就能讓你全軍覆沒!
“可現在冬春交接,這麼冷的天氣,不說不輕易有疫病,就算是有,也不會傳播得很快的。可照你說的,趙亭廣又送大夫又送藥材的,肯定是很多人病了……看來具體是什麼情況,還得親自去看一眼才知道了。”
林長青道:“誰去看?林傲群是喪家之犬,肯定是草木皆兵。就算是派人找到了他們的藏身之處,也不定能混的進去,不如……”
“我去!”
“什麼?”
“我說我去。”
林長青連忙道:“你別胡鬧,你出了事,我可沒辦法跟魏國公府和煜王府交代,就是六妹也肯定會怨死我的。”
“沒有人比我更合適了。”蘇懿輕輕笑了起來,“人生病了,自然得看大夫。人生病了一個大夫看不好,自然得找另一個大夫。你不說他們已經送了幾個大夫過去了嗎?你也不想想為什麼。定然是前麵去的大夫看不好,所以才接二連三地派人去。而我不巧,通曉一些岐黃之術,糊弄他們還是綽綽有餘的。你來,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