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欲擒故縱(1 / 2)

元宵過後,北方還是白茫茫的一片,淮中卻已經開始顯露出春色了。

點點新綠,水暖鴨知,湖麵畫舫推開層層水波,秦淮歌姬隨絲竹嫋嫋,洗絲的姑娘們說說笑笑,一片繁榮景象。

然在一眾畫舫之中,其中一艘畫舫顯得尤為特別。

畫舫不大不小,端莊而素雅,大氣而不俗氣。它不似那些伶人畫舫那般輕浮,卻也不像一般遊船那般清靜。在那船的周圍,停放著大大小小十好幾條船,都是淮中這一代的商賈縉紳,他們一大早就備下厚禮,就為了來求見那畫舫主人一麵。

畫舫之中,大大的軟榻上鋪著厚厚的狐狸毛,那小小的人兒脫了鞋子蜷著腿坐著,單手支頷,身子微斜,手裏拿著一本《一代名伶柳鶯鶯傳》看得正起勁兒。

她墨發未梳,如柔軟的綢緞,全部垂落肩頭後背,一張小臉被那頭發襯得越發的肌白如雪,五官精巧,眼眸瞋黑,盈盈有光。

“自古多情女子負心漢,看著就來氣。”書看到一半兒就看不下去了,她拈了一顆蜜餞丟嘴裏,甜膩的味道在口腔中擴散,才將那絲不悅褪去。

正在一旁添炭火的玉香聞言頓時掩唇偷笑道:“不過是些臭書生寫來騙錢的罷了,也值得小姐你這麼認真置氣?”

“是了,有此因果,也怪她柳鶯鶯需要看眼科,識人不明,我置什麼氣?”她勾唇輕笑了一聲,又丟了顆蜜果在嘴裏。

玉香將燒紅的炭塊夾起來放在手爐裏,用做工精致的套子套好,這才送了過去:“小姐不是北方人嗎?怎麼比我們這邊的人還怕冷?”

“這不同。”她搖了搖頭,“北方冷人皮,南方冷人骨。雖然沒什麼霜雪,可這風卻是往你骨頭縫兒裏吹的。來到這邊之後,我連門都不想出了。”

“可外麵還有那麼多員外縉紳,在等著小姐您給人瞧病呢,總不好讓人幹等著吧。”

“這你又不懂了吧,”她笑眯眯地道,“欲擒故縱才最有效果。你得端著姿態,人家才會認為你有本事,才舍得下血本。”

“小姐你很缺錢?”

“錢嘛,總不會有人嫌少的。”

“那你嫁給我家二少爺,少爺的錢不都是小姐的了?”

“你這臭丫頭,小小年紀不學好,挖坑在這裏等著我。”她抬手作勢要打,玉香連連求饒,這才作罷。

及至下午,外麵的人也沒能見著船裏人一麵,玉香出來擺了擺手,道:“我家先生今日不得閑,各位請明日再來吧。”

一人急道:“求姑娘給薑神醫說道說道,鄙人家中老母突發病症,尋常大夫根本摸不著頭腦,還請薑神醫通融通融,行個方便,鄙人自會備好厚禮,以酬謝先生。”

“這……您稍等。”

聽到是為了老母親,玉香有些於心不忍,又進去稟明了一聲,很快便走了出來。

“我家先生說了,請員外明日將人直接送到船上,她會替老太太診治。至於其他人,勞煩將病人的診書和藥方送過來,我家先生會酌情安排。”

玉香好說歹說,眾人才都驅船離開,唯有一船逆著開了過來,正靠在畫舫旁邊。

“二少爺!”一看見那船,玉香就歡天喜地迎了過去。

那船上,一青衫卓雅氣質俊逸的男子走出船艙上了畫舫,語氣溫柔地問玉香:“今日如何?”

玉香道:“還是一個不見呢。小姐說,這叫欲擒故縱。不過她已經鬆口,讓明日送病人過來了。”

林長青點了點頭:“她知道分寸。”

欲擒故縱,講究的就是一個分寸。若是太容易了,就會被人輕看。可耗太久了,那些商賈縉紳員外官屬,不定有這個耐心。

“來都來了,還站在外麵做什麼?”

裏麵懶洋洋的聲音傳了出來,林長青聽著笑了笑,抬步走了進去。

“蘇二小姐好大的麵子,這淮中有頭有臉的人都親自來請了,還三番兩次被你拒之門外,在下能得見二小姐一麵,實乃榮幸,榮幸啊。”

是的,這引得眾人爭相來請的薑神醫,正是蘇懿。

京中禦刑司秘密別院,老皇帝一杯毒酒送她歸西,澹台明庭一把火將那裏燒個一幹二淨,也把她存在過的痕跡抹滅得一點不剩。

人死自然不能複生,所以從一開始,她喝下那杯毒酒的時候,就算計好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她是誰,華夏中醫大學高材生啊,家裏世代行醫啊,還得了一本曠世神作的《毒經》啊,若是一刀割斷她大動脈放幹、她的血,她自然沒辦法,可要是用毒,她自然比誰都更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