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舒了一口氣,倚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深吸了幾口氣調整著呼吸。客廳裏的掛鍾指針轉動的聲音傳來輕微的響聲,桌上煮茶的茶壺沸騰起的水聲格外清晰,清亮的茶湯在燈光下折射出淡淡的水光。
似乎過了許久,他才一字一頓的開口說道,“楦澤啊,我沒有征求你的同意便決定對外宣稱謙儒是慕家的養子,你心裏有些不滿,對嗎?”
慕楦澤淡淡的抬起眼眸看著已經盡顯老態的慕父,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回答。他深不見底的丹鳳眼中氤氳著複雜的情緒,慕謙儒的存在對他而言本來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慕謙儒是慕父背叛了他的親生母親留下的‘罪證’,也是父母堅貞不渝的愛情最大的諷刺,就連庭院裏枯萎了的鬱金香似乎也在譏諷慕父所謂的深情款款。
可是,當年做錯事的是慕父而不是慕謙儒,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如果他是私生子可能也會做出一些偏激的事。他的沉默讓房間裏的氣壓又低了幾分,似乎過了許久,慕父微微抬起眼眸,看到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爸,可能這樣做是最恰當的處理方式。這個世界上誰也不能活得隨心所欲,這個道理我懂,既然這是您的決定,那我接受。”
慕父聞言如釋重負的長舒了一口氣,眼中的眸光中隱隱透著些許滄桑。“楦澤啊,聽到你這麼說我很欣慰。我知道這樣對你而言有些不公平,可是事已至此,希望你不要太怨恨我。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不知道哪天會下去跟你媽媽見麵。
我這一輩子就做過這麼一件對不起她的事,可是卻也是終身都無法彌補的錯誤。把慕氏交到你手裏我很放心,至於你跟蘇向晚那個丫頭……你們的事就隨緣吧。”
他的語調裏帶著少有的溫暖氣息,此時的他不再是叱吒風雲的商界傳奇,更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垂暮老人,時間的流逝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印記,一切都昭示著他已經不再年輕。
他輕輕抿了一口茶水,眸光微凝,“至於這個許瑋庭,他做事太過不擇手段,如今想將他從蘇氏總經理的位置上推下去的人不在少數,你引以為戒。我知道你現在急於將這件事解決,可是對付他不能操之過急,你自己把握好節奏。”
“是。”慕楦澤恭恭敬敬的點了點頭,重新換了一盞熱茶送到慕父的手邊。
慕父有些疲倦的揮了揮手,淡淡的說道,“你上去休息吧,一會兒我還有些話要跟謙儒說。以後如果他爭氣,能跟你相互扶持不斷壯大慕氏那再好不過,但如果他才智平庸,你大可以將他放在其他位置上。好了,你去吧。”
慕楦澤依言站起身來,起身往樓上走去。他走到樓梯的拐角處,微微側過頭去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慕父動作緩慢的點燃了一支香煙,他皺著眉頭輕咳了兩聲,眸光依舊理智而凜冽,可是舉手投足之間便顯露出他已經不再年輕。
他布滿滄桑的臉一半隱沒在燈光投下的暗影裏,他緩緩的吐出一陣煙霧,重新倚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他隻覺得雙眼有些輕微的酸脹,他歎息了一聲,腳步比以往沉重了幾分。他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看著窗外黯淡的夜景,眉心擰在了一起。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慕謙儒重新回到了禦山墅,他的身上沾染著冬天夜晚淒冷的寒意,當他的目光與坐在沙發上的慕父相遇是,眸光輕微的頓了頓。
慕父遞給他一個眼神,示意他來對麵坐下。
“慕總,您……”
“現在,你可以改口了吧。”慕父的目光落在他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上,隻是他的麵孔看起來還稍顯稚嫩,眼眸中也沒有那絲果斷的淩厲鋒芒。
慕謙儒張了張嘴,那個字就在喉嚨邊打轉,可是卻有些吐不出來。他的眼睛裏散發出炙熱的光芒,眼眶微微泛紅,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突出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爸。”他的聲音很輕,就像徐徐飄落在地上的一片羽毛。
慕父閉上眼睛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看似平靜的眼眸中滑過一絲暗流,他的麵色有些動容的點了點頭,“私生子的身份並不光彩,以養子的名頭將你的名字寫入族譜對你而言更有利一些。無論對你還是對楦澤,我都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