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牙,老虎腿。聲如鑼,行似鬼…
一品司營陸東山,得意的看了看自己寫在紙上的這幾句打油詩。
詩的原型人物正從門外走進來,大概是腳上沾了外麵地上的雨水,不,準確的說是爪子上沾了雨水,正在以一種很高的頻率抖動著其中的一條腿,腿上的虎斑在毛發的顫動中顯得更加生動鮮活。正是因為這些斑紋,路東山才給師爺起了個“紋”字,自此師爺就叫“紋師爺”。
由於這兩條老虎腿紋師爺很少穿長褲,今天照例穿著一條過膝的黑色皮質短褲。上身則一絲不苟的穿著標配製服,窄袖交領朱砂色短衣,外套一層用烏鋼絲線編製成的甲胄罩衫,皮質寬束腰,上麵斜插著一把帶鞘的匕首。
紋師爺表情嚴肅,雙唇緊閉,所以看不到詩中頭一句所說的獅子牙。
忽然,從陸東山身後的屋子裏,傳來一陣肆虐的哄笑,看來閑極無聊的兄弟們又找到了自己的樂趣。師爺皺起眉頭,用他那銅鑼般的嗓音,低低的對陸東山說:“陸司營,你也得好好管管他們呀,這麼下去可不行!”
都快六個月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路東山和所有營裏的弟兄們整日無所事事,無聊至極,白天睡大覺,晚上守大營。再加上營地是在一個極為偏遠的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除了自己給自己找點兒樂趣,還能幹什麼呢?這不,連路東山自己都要通過寫打油詩來打發時間。
穿著一身青衣,麵容清秀的少年,站在陸東山的旁邊,為他研墨。少年是陸東山自小撿回來的孤兒,因為小時候又黑又瘦,大家都叫他小螞蟻,長大了就幹脆喚他作“小蟻”。
小蟻一邊磨墨,一邊偷瞄陸東山寫的打油詩。他抬頭看看紋師爺不由得抿嘴一笑。
“陸司營,雖然現在公事不多,但是也不能讓營卒這麼懈怠下去,應該……”紋師爺又開始絮叨了。陸東山頭也不抬的打斷他,揮揮手說“算了算了,隨他們去吧。”沒想到他揮手間打翻了桌邊的茶水,幸虧紋師爺眼疾手快,把他放在桌上的官帽搶救了下來。
陸東山的條案正對著營堂的大門,按規矩,大門到了夜裏就要全部敞開,所以陸東山的條案就正對著漆黑的夜晚。按規矩,院子裏的燈是一盞都不能點的,所以漆黑的夜晚就顯得更加漆黑。與其抬頭望著那一片無盡的墨色的虛無,還不如低頭在紙上亂寫亂畫。
現在全營地,估計隻有這位“獅子牙老虎腿”的師爺能夠保持一成不變的嚴肅姿態,背著手,筆直的站在路東山身後,目不轉睛的盯著門外的那一片漆黑。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奇特的呼嘯聲,像是一股強勁的風,從極為窄小的山穀穿梭而發出的聲音,尖銳淒厲。這種聲音,陸東山聽過很多次,但不知為什麼,今天他感覺到這奇特的風聲中,除了尖銳,除了淒厲,竟還摻雜著那麼一股子嘲諷的意味。
紋師爺表情驟然警覺而肅穆,院子無聲的亮起兩排幽幽暗暗的燈火,這兩排低矮的石燈形成了一條小路連接著營堂大門和不遠處的一個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