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六點,在南方還是很曬的時候,江河走在路上,邊走邊瀏覽著微信群中的發言。
群的名字相當文藝,叫做“一個月後收到的信”。群裏的人大多都在一個公眾號上認識,同樣文藝的一個公眾號,時常發起一些‘追尋’主題的活動。
“從前的日光很慢車、馬、郵件都慢一個問候,要等上好多天/
從前的月光很慢有點閑有點懶在一杯茶裏消磨整個黃昏在半個夢裏看星星滿天/
從前的腳步好慢從一個村子,到另一個村子要走一整天的時間/
從前的日子很慢,很暖裹在淡淡的煙火裏日日年年/···”
希望參加的朋友可以報名,主頁君會安排你們配對,向對方寄出一封一個月後才能收到的信。
不過大家在聊天中互相混熟之後就變得逗笑起來。
“如果失落在沙漠中,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杯水一杯尿一杯毒藥,你會選擇什麼?”
“毒藥,打死我也不會喝尿。”
“我選擇狗帶。”
“毒藥+1。”
“難道沒人想過喝尿可以活下去嗎?”
“樓上的惡不惡心。”
···
一個大大黃色的吐舌鬼臉頭像突然冒了出來,“弱弱地問一句:難道沒人想喝那兩杯水嗎?”
“。。。。。。”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題主好奸詐。”
“哇哇哇哇氣死我。”
大概群裏有學霸開啟閱讀理解模式。
“題主這個問題有什麼內涵嗎?”
回答:“兩杯水,一杯尿和一杯毒藥。兩杯水是給你在沙漠中求生的希望,一杯尿是給你培養澆花的情趣,那杯毒藥算是給你一個解脫。最後告訴你一句話:沙漠大多是走不出去的,這個選擇就像經曆一遍人生。”
“我覺得還是應該試一試。不要輕易放棄希望······”洋洋灑灑刷屏。
“滴滴滴滴。”
信息提示音又響起來。江河看了一眼,是題主那個標誌性罪惡王冠的頭像,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大篇雞湯把題主炸出來啦?
江河定睛一看。
“隻是想教你們好好審題,另外,戲不要太多。”
“噗——“江河忍不住噴了一口可樂。
敦煌商場離家不遠,江河約摸每走到一個紅綠燈前就擰開瓶蓋灌上兩口冰鎮可樂。這樣,可樂還沒喝完就走到了晚上兼職的地方。
這兒的規劃裏有條‘t’字型的步行街,合理分隔區塊的同時把街邊的商鋪售賣或出租出去,大多是些麥當勞必勝客盛武肥牛黃燜雞米飯韓式燒烤之類的餐飲店,競爭激烈但憑借客流生意也極好。
不過也有人把培訓中心開在商業街上,每每在抬頭時看見“安意美術工作室”和“美術培訓”的黑色藝術字時接受商業街上來來往往紅男綠女發懵的目光。
“看她們那崇敬的小眼神,我是不是該出去接收一波膝蓋。”那個女人大概就喜歡這樣站在二樓窗前得意洋洋。
“崇拜你有錢吧。”
江河推開門,撲麵而來的冷氣把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吹得舒爽通透。
一樓並不是畫室,而是一個經營文玩的店鋪,出於從小聽過坊間關於“打眼”“撿漏”的故事,江河對於文玩一直抱有一種神秘的觀感和沒錢敬而遠之的小市民心態。本著不看不摸不動心的三不原則,本來準備毫無交集地簡單把一樓當成通往二樓的過道。沒想到卻是文玩店店主先找他攀談起來。
一段時間之後江河覺得,文玩店的店主除了有些不著調外,是個好人。
“海哥。”江河打個招呼。
溫清海停下手裏正拿著麂皮手套盤著的珠子,轉過頭,比毛寸稍長的頭發在右邊的額角稍微有一小撮上翹,笑出個眯眯眼,“嗨”。
招了招手,又轉回頭去打望玻璃門外不時晃過的大白腿。
走到二樓打量了一眼,畫室裏沒有老師,學生們正各自安靜地畫著畫,江河戳了戳一個位置靠外的男生胳膊,“小迪老師呢?”
男生指了指畫室隔壁的休息室。
休息室布置得十分溫馨,彩釉、玻璃花瓶和各種新鮮花束,圓形的螺旋架子上擺著水果牛奶和小西點,桌上放著一個啃過半邊的蘋果,還有,一個趴著的女人。
“。。。”果然睡著了。
印象最深的,畫室的女老板,除了蹦蹦跳跳歡脫的像是兩三歲的孩子,就是喜歡睡覺了。
“睡美人睡美人,多睡覺才能成美人啊。”
“你已經很美了。”一次,溫清海很無奈。
“嘻嘻,我還想進步啊。”
江河想著隻能無奈地捂住額頭。
走進畫室,在學生中間看他們打型、勾線、畫陰影、上明暗調子,時不時作為助教給他們削削鉛筆,偶爾在自己確定的地方幫著稍稍改動。
“不錯嘛。”身後突然冒出一個聲音,李夢迪一邊懶散地用發圈紮起濃密的直發,一邊對江河的修改點評,“其實你自己的經驗比好多科班的教條都有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