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亮起來,宮佳南曦緩緩吐出一口氣,手裏的長劍卻不敢鬆動分毫。她始終未看透這個戴著青銅麵具的男人,即便他這一刻肯放了自己,誰又能肯定這不是欲擒故縱的戲碼。
“既然不放心,為何不一劍殺了我。”
略顯沙啞的聲音被風吹得破碎,宮佳南曦握劍的手微微顫了顫。他就好像能洞穿別人的心思一般,一雙狹長的眼睛裏藏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殿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玉花瀲的府邸在楠屬三郡南邊的位置,算算時辰,她現在應該已經在趕來的路上。若是不能在半個時辰裏殺出去,遇上玉花瀲,免不了又是一場惡戰。
屋簷上,那個用青銅麵具遮著麵的男人站成一派雲淡風輕。即便長劍架在脖頸之間,也不見他的麵上有半分懼色。他穩穩立著,沉著磅礴的模樣足以讓天下臣服。
王者?!
唐墨眉頭輕皺,投向玉長庚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探尋。
自青國國主玉長庚手刃攝政王,將落入外戚手中的王權收回之後,青國便再也沒有出現過哪個富貴官家一枝獨秀的時候。朝堂之上,能夠得到玉長庚青眼的,也隻有當年平定攝政王有功的左相秦穆。隻是看那以麵具遮麵的男子的年紀也不過二十三四,絕不可能是秦穆。秦家無子,隻有兩個女兒,更不可能是秦家後人。
玉長庚的目光朝著唐墨掃過來,漠然中帶著幾分壓抑。唐墨微微一怔,正欲探去,那目光已經掃向別處了。天色越來越亮,風也漸漸大起來,夾著冰刀一般的冷風直吹得人麵頰發紅,眼睛也不自覺的眯起來。
尋常富貴人家的公子,又怎麼可能有君臨天下的氣度。唐墨的眼睛微微眯起,麵上的神色沉下來,心裏漸漸有了估量。
銀甲鐵騎已經盡數退到後院中去,銀色的盔甲在日暮裏閃動著。後院不算小,現下卻也顯得擁擠。宮佳南曦看得清忡印麵上的憤怒和焦躁,分明是將自己欲殺之後快的表情。她握劍的手已經被風吹的通紅,骨節僵硬,如針紮般細細密密的刺痛著。麵上冷凝不改,宮佳南曦將劍從玉長庚的脖頸上移開。眸光微不可查的晃了一晃。
“……多謝。”
刻意壓低的聲線青澀的略顯別扭,玉長庚身軀一震,身後的人已經展身躍下,穩穩落在馬背上。風將她身上的披風揚的很高,衣袖輕擺,露出皓腕上一對刻花細絲銀鐲。如鎧甲般的冰涼顏色暴 露在空氣裏。還未來得及挽起的長發傾瀉如墨,玉長庚望著她白皙的側臉,心口微澀。
“駕!”
一聲長喝,錯落的馬蹄聲淹沒初晨最後一聲雞鳴。
她終究是沒有回頭看一眼。玉長庚背依著如火的雲霞,墨色長發浮動在風裏。被青銅麵具遮住的麵上卻染了一絲病態的蒼白。匕首上沾著的鮮血早已凝固,他拉緊身上的大氅,卻摸到一手溫熱刺目的鮮紅。宮佳南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馬蹄聲由近及遠,逐漸聽不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