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勾玉上刻著的分明是一張弓箭的模樣,本就是你北周之物。隻是機緣巧合之下被在下得到罷了。如今重新回到你手裏,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何來相贈一說?”
那張青銅麵具遮掩不住玉長庚的溫潤,宮佳南曦眼底的警惕卻越來越深。她垂下眼簾,手指細細摩擦著裙擺上的銀線紋理。銀線混著棉線繡成的牡丹花蕊柔軟晶亮,竟尋不見一根線頭。
沉默半晌,空氣裏卻彌漫起冷凝。她打量著玉長庚那雙繡著祥雲的短筒靴子,垂在靴筒的半邊袍角上,卻用的紫色和金色的線修的紋理。
若說他是尋常富人家的公子,這樣好的身手是從何而來?若說他浪跡江湖的俠客,可這一身貴氣又該怎麼解釋?再說這次在徊音山上被他救起,說是偶然,卻也太巧合了些。況且那摩軻性格古怪,又怎麼會輕易答應為自己解毒。難道麵前這個人的背景,真就那麼深不可測?!
“這裏是青國楠屬三郡,青國官府裏的人並不知曉你在此。再過三日,你的身子養的不差多便可自行離去。”一杯飲盡,玉長庚將麵前的茶杯慢慢放回去。修長的手指在陽光下顯得愈發白皙。他深深望一眼坐在床榻上的宮佳南曦,她的唇還有些不自然的蒼白,眼睛裏的警惕卻不曾減少分毫。一縷青絲垂在她胸前的衣襟上,袖口上那隻金線鳳凰仿佛呼之欲出。
玉長庚突然想起那副掛在寢殿裏的畫卷。南曦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烏亮的發梳成雙環髻,還未張開的五官卻已見精致輪廓。她著一襲大紅色宮裝,蹲坐在牡丹花叢中,火紅的顏色卻遠不及她麵上的笑顏奪目燦爛。而畫中的景象與麵前的人漸漸重疊,玉長庚竟生出將南曦永遠留在自己身邊的念頭。
來日方長,總有再見的一日。玉長庚狹長的眸子裏迅速掠過一絲笑意,不曾見底卻又很快消失。他撩一撩衣袍,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敢問閣下姓名。”隱約知道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宮佳南曦的眼眸裏還是明亮了幾分。
“本是江湖閑散人,亂世之中求安身。”
近乎瀟灑的吟唱,低沉的嗓音卻讓人難得安心。玉長庚大步邁過門欄,墨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湛藍色的天幕之上,陽光暖暖的照著,紅牆綠瓦之下,似乎連宮佳南曦心裏的陰霾也跟著陽光散去。
明明隻見了兩麵,她也並非好奇之人。可那張青銅麵具卻在腦海裏怎麼也揮之不去。是因為宮變之後,她周邊充斥的算計陰謀太多,許久不曾真真切切將自己交出去一回,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宮佳南曦握在裙角上的手指慢慢舒展開來,總感覺心底的某處陰冷突然照進一束光華。
就這麼猝不及防的,甚至連拒絕的拒絕的機會都沒有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