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一柱一弦思華年(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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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真從那地方走著出來了!在那地方待著的,要不是罪不可恕的戰犯,也是萬惡不赦的死刑犯。至少的,也是二十年,甚至是以上的重刑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獲罪多少年。迷迷糊糊地,被他們帶到那,糊糊塗塗,莫明其妙,就待在那。他或許是唯一的活著出來了的!他覺得自己很幸運。像是蛻化與嬗變著過來的。嬗化成野林中的那隻狡猾的狐魂,或者說的蛻變成了荒原上的狼。

他隻有頑強、永不放棄。他活著!

他是僥幸虎口餘生。

“無論暴風雨將他括到何方,穿越狂風惡浪,最終他、還是以主人翁的姿態登陸!”

本以為,他這一生,即將是如此陷在了荒漠深處,那必是他、死無葬身之地。像那荒漠上的野狼,最後成為一架淩散的白骨,不知哪一具會與他相伴。

抱著苦澀,與默默的歲月相伴,相互守望著;一分一秒地過,一天一月的挨,一年一年的熬;不覺一晃,那麼耐心的一熬,在那荒不著邊的地方,煎熬又已是好多年。出來的時候,別人才為他算出,前後他已有不覺十幾年。而在那地方少也有十年上下無幾!

“他都放棄了有朝一天能從那地方走出去的希望了。但一天,突然有人對他說;你釋放了。他都……無法相信。是真的。”

“當他真的手捧著兵團開與他的證明時,他才噩夢初醒。他怕夜長夢多,不敢逗留,第二天就動身。怕又要被某種理由將他留下!第一個想告訴的,是同是身在荒漠上的老鄉。臨走、去向老鄉他辭行。倆人相對,默默無言良久,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倆人忍不住的悲愴,頓時淚流滿臉,好半晌才勉強道別。兀地感到,那聲道別,有多殘酷!

好久,老人也隻是祝他一路順風的話!

倆人在那一刻,心知肚明,那一別,將成為永遠!

開始,他還是不敢再輕信!除非是天地重開。可能隻有太陽真的要從西方出來。這麼多年了(他這才回想起,不覺一晃,他在那鬼地方一待已是十年有加),他像是被命運丟在這無邊的沙漠裏,早被人遺忘了似的,不就是被他們隨意的丟在這不是他所想呆的地方?但在那地方,也早已習慣了似的。不曾想過真的要離開那淒涼荒蕪的地方。但他們真的將所有的文書物件交與他的那一刻,他一下子傻了眼。嘿,還真是的!

本來他也可以留場就業。像他那樣的人不少選擇了留場,但他還是,要回家!要真的出去對他後來也已不會有太大的希望所在。但他卻毫無猶豫地選擇了回家!多年放不下的牽掛,那不就是他默默地魂牽夢繞的事情嗎?怎地會將已到的機會錯過?

接到釋放證,糧票和歸程的車票和一點錢時,他絲毫都並不想再在那勾留,恨不得馬上就走,像那頭頂的飛鳥,撲飛而去!那一夜他睜著眼看著黑夜是如何一分一秒的過去的。一絕早就爬起身,坐上連隊的馬車,對著無際的荒漠他禁不住家嘶聲大喚:

“再見了!是永別!我要回家了!我會記住你的!”

為了夢裏的信仰,他活著。在辛澀地虛度耗著的年華的歲月裏,信仰讓他獲得了活著下去的勇氣和力量,夢想頑強地支撐著他艱險前行的步伐。

一路上,他衣甲不解,可謂是枕戈待旦,睡在車站碼頭,要不就是在車上。他還經過北京!但像他那樣的人是進不了北京的。隻能站在車站門口看一眼傍晚裏的京城,連夜坐上南下的火車。他本想到廣州看看,但他的車票是到湛江的。從北京到湛江路上他還換了好幾輛車。火車。他隻能坐的慢車。在路上,車船中他待了十好幾天,當看到大海時,他身不由己地,俯身捧起那鹹鹹的海水,痛快地喝了一口,一衣帶水,過了這海,對麵就是他的家!

他的車終於於靠站了。他的終點站。這是縣東的大市井,有了不少新房子,但街道依然。正好是中午時分,他很容易找到了市上唯一家國菅飯店,草草吃點飯就要往回走。出了車站,他還要往回走四五裏地。本來所乘的車是經過他那小村子的,村子就在路邊不遠,他請司機停車,但司機冷冰冰地說,要靠站才停。但一路上車子也曾在半路停過有幾次,當然半途下車的,都看得出是有身份的出門人。當然他算不上什麼身份,隻好隨車而走,到站了隻能往回走幾裏地。

他不顧車馬勞頓,萬裏風塵,縱橫馳騁整個中國,自遙遠的荒漠、風塵仆仆地一路日夜兼程地往回趕!越是感受得到要到家時,心中總另一種惴惴不安,還是那條委婉的小路,還是那片山林,隻是林木更顯得長高了,茂密的林蔭道,一直延伸到了村口。當他一路顛波著終於回到他魂夢裏的故土時,山水依然,卻是物是人非!

意想不到的是,他真的夢想成真,他真的活著,回來了。堂堂正正地,清清白白的,當他站在熟悉於夢裏的,陌生的故土時,他竟然成了奇跡!

他進去時隻是個孩子,但苦澀辛酸無法壓抑青春的活力。盡管真的是終年累月勞作於艱苦卓絕中煎熬,但蒼天賜予的生命的潛質,在支撐著,像石板下的竹筍;生命的活力欣欣向上,頑強的生命力硬是將沉重的石板頂開,哪怕隻是一條縫隙,一粒苦難的種子,同樣也成長成了一棵要頂天立地的樹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