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腰拉住了她失控的雙手,把她手中扯掉的頭發,一根一根從她手中剔出。
她看見了,地上都是她的頭發,發根脫離了頭皮,都是血。那是君六最喜歡的長發。
她開始哭,棉腰,我要見他。
棉腰隻用自己的紅巾翠袖幫她拭去淚珠,淡淡地轉移話題:“已沒時間了。”
她第一次見王,就是在那天的午後。
棉腰帶她站在西關城的最高台上眺望幾裏遠被眾將仗劍荷戟擁簇的一個老頭。
她便知道,他就是所謂的王。
棉腰說王最喜戰馬長槍,尤其鍾愛上狼煙滾滾的戰場,你若要得王心,必要喚醒他的目光。
她牽了牽嘴角,繼而涼涼的道了一個字,好。無色無味,如此薄涼。
將士們的呼嘯聲拱地而來,戰甲遍地生花。她便明了,要讓一個國家快速走向滅亡,一個女子剩過千軍萬馬,勢不可擋。
她開始在高台上肆無忌憚地跳舞,跳棉腰跳過的舞,她的魅惑之術向來高明,身上的狐皮裘衣帶著無限的春色,奪人心魄。
她身後的幾裏遠是被鞭打的俘虜還有苟延殘喘的婦人,她聽見他們在呻吟,他們都像從前的她自己。
她跳的歡暢,跳的激昂。
她的身體已不受自己控製,身體裏的每個感官都在強烈的咆哮著,怒吼著。
她在跳舞,瘋狂的跳舞,腳趾都被隔板磨破,她卻毫無感覺。
她的身上是棉腰的流蘇披肩,和當初見棉腰的模樣一樣。
有男子隱秘在花木扶疏的高台下看著她發呆,目光又空遠,又蒼白。殘破的身軀搖搖欲墜,死死的盯著高台上那讓人醉生夢死的舞步。
一夜風疏雨皺,她終於發現了高台下銀杏樹的他。
他已不是之前的那個君六,他看她的目光疏離而艱難,什麼時候他也到了隻爭朝夕的地步。
他苦笑,僵硬的身軀立了又彎,彎了又立。幾個日頭的光陰太久,已不存在朝朝暮暮。
然後,他便看見她笑。對著他笑,明晃晃的笑,紮眼的讓他疼的無法呼吸。
她說,君六,你看你到死還是在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麼呢?喜歡我和你弟弟在你的房間裏翻雲覆雨的模樣嗎?
她的話開始讓他強撐的身體變得更加的殘缺不全,他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在她的麵前吐了一口血,栽到了她的腳下,看著她生硬的臉還有那嘲諷的笑容……
良久,他淡淡擲了句,是,喜歡。
喜歡七七。
【貳】
棉腰說,七七,從今以後君六便不能再護你不再紅塵流離。
而七七隻是看著料峭春寒裏她自己的一身縞素,一步一離的走著。
盛開至極的長聚不散,已到盡頭。此後的山長水遠,沒了君六已是無甚可觀。
終於,她還是開了口,棉腰,西關城上都是你進不去的封印,你為何會選擇我來幫你禍國殃民。
棉腰招來一個步攆,替她掀開珠簾。因為,你和我一樣都需要被原諒。
這個世間,如此寒涼。我們會被原諒嗎?
會!
夕陽如血,喬夫踏踏。有個影子,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