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聖旨下(1 / 2)

“敕長安令阡正安貪贓枉法,通敵賣國,意圖謀反,證據確鑿。孤痛之入骨,憤不能平。依大鄭律法本應滿門抄斬,念其祖上功績,不忍株連九族,特,賜阡府滿門男丁斬首示眾,婦孺孩童發配滇西,三日之後行刑。欽此。”

貪贓枉法……

意圖謀反……

證據確鑿……

不!怎麼可能!

不提父親一向剛正不阿,兩袖清風,阡家滿門忠烈,祖爺爺更是和鄭太祖一起打下大鄭萬萬裏江山的開國功臣!爺爺和兩位伯伯亦都是為了守護大鄭江山獻軀,先帝禦賜的“滿門忠烈”的匾額現在還掛在阡家大堂。

謀反?阡家若是要反怎麼可能等到今日才反?早在七十年前與太祖開疆拓土時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反,何苦等到今日式微之際才反?

怎麼可能?!

阡陌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瞪大眼睛盯著徐公公手中明黃的聖旨,目光好似要將其灼穿。

自從上元節晚宴毫無防備地被卷進謀反風波,父親下獄,全府遭軟禁,至今已有兩個月了,這兩個月裏,縱然府中下人們早已從焦急到平靜再到絕望,但身為阡家唯一血脈的阡陌仍舊懷抱著一絲希望等待著平反,等待著父親歸來。

這兩個月裏,母親時常牽著她到院子裏看那唯一的一株海棠樹,與她講些從前的事,或是有趣,或是哀傷,或是憤懣……這裏麵有許許多多的故事她聽得並不是太懂,但是母親似乎並不是一定要讓她懂,隻是想為那已經鮮為人知的過去找到新的承載者。

據母親說,那株海棠是她剛剛嫁入阡府的那年,父親和她一同種下的,到後來,阡家遭受巨變,曾經的滿門尊貴沒了,偌大的家族沒了,曾經對將軍府忠心耿耿的家仆一個個也沒了,就剩這一株海棠樹,一路見證著阡家由盛極轉衰,見證著高牆崩塌,見證著阡正安從一個血氣方剛意氣風發的少年,沉默著斂起鋒芒,步入中年。

她們母女倆看著這株海棠從冬木回春,抽新葉,長出了小了的花骨朵,母親阡白氏對她說,等到春來海棠再盛放時,父親便能回家,到時候他們就能一家團聚,阡府的禁令就會解除,到時候她又可以上街買糖人,去郊外的宋秦鎮吃她最喜歡的桃花糕……

母親還說……

可是這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啊!

“皇恩浩蕩,阡夫人,還不領旨謝恩?”徐公公宣完聖旨,看著呆住的阡府眾人,心底也是歎了一口氣,忍不住出聲提醒。

都說天意難測,今日輪到的是曾經清貴名盛的阡府,明日後日,不知又會輪到何人,會不會有一日,就連自己也……

想到此處,徐公公也不由得有些兔死狐悲之情。

阡白氏顫抖地伸出雙手,臉色慘白地接過聖旨。

徐公公搖了搖頭,曾經名動天下的長安阡家,連同大鄭立國時就存在的開元將軍府,從今日起,便是沒了。

等徐公公走後,阡白氏終於慘笑一聲,跌坐在地。

“冤枉!冤枉啊!”

阡陌終於回過神來,母親的眼淚,家丁的慘叫聲,女眷的哭聲,一下子將她淹沒,全府上下兩百口人絕望的哭喊和掙紮喚起了她的惶恐,她跪步向前,一把打掉母親手上那明黃的聖旨,抓住她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娘親,娘親!父親不會做那些事,那些人是騙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看著女兒驚慌的眼神,阡白氏輕撫著阡陌稚嫩的臉龐,露出一個蒼白但是溫柔的微笑:“是,你爹爹絕不會做這種事。不管別人怎麼說,陌兒,你要相信自己的父親。”阡白氏的聲音很輕柔,卻及其堅定。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更相信自己的丈夫。阡正安為人及其剛在,性子又及其淡泊,阡家若是對這天下有哪怕一點興趣,開國大公又怎麼會拒絕鄭元帝的盛情,安心僅僅隻做一個一品將軍?阡正安若是有半分造反的念頭,又怎麼會等到鄭同帝將阡家羽翼盡除,自身官位一貶再貶,最後淪落成一個小小的正五品長安令才反?

這些年,不論同帝如何刁難、打壓,阡家始終一言不發,默默承受,隻是,自己已經讓到了這種地步,那龍椅之上的人,居然還是不肯放過阡家嗎?就連阡家僅剩的這一點血脈都要抹殺嗎?阡家早已不是七十年前的盛勢,天家又何以忌憚至此??

但,事到如今,自己又能怎麼辦呢?

“母親,我們去找謝伯伯幫忙好不好?他和爹爹是至交,又是當朝宰相,請他出麵幫忙,陛下一定會收回旨意的,母親!”

“找你謝伯伯……幫忙?”阡白氏慘笑一聲,眼底深不見底的哀傷中浮現出一抹不能置信的恨意。“上元節夜宴,便是你謝伯伯將這謀反的帽子扣到了你爹身上,現在問斬的旨意下來,他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