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暗無星,秋日裏微寒的風拂過,揚起斑駁水泥地上細微的灰塵,一雙邊角磨損的白色板鞋踏入房中,“啪”的一聲脆響,橘黃色的燈亮起。
樓前的爛尾樓荒廢著,稀鬆的黃泥和著細碎的紅磚塊,西道的房屋倒了半塌,一棵歪脖子的垂葉榕樹落在斷壁殘垣間,盤根錯節的樹根從枝蔓上倒垂下來,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
安曉英拖著疲憊的雙腳,順手將早上買的麥片饅頭放到缺了兩個月牙似的小口的瓷碟裏,吃剩一大半的麥片饅頭落在瓷碟裏,碟周空空蕩蕩,總讓人想找什麼填滿了,終究是沒有動作。
“咕嚕咕嚕”的聲音回蕩在空空落落的房間,鍋裏的水翻滾著從鍋蓋上的小孔冒出來,噴出霧白的水蒸氣,殘舊得膠皮有些脫落的線頓時蒙上一層水霧。
焦黑的電磁爐底座濺出些許火花,安曉英趕緊伸手往凹下去的按鈕重重點了幾下,終於聽到了“嘀”的一聲,鍋裏的水漸漸不沸騰了,慢慢的歸於平靜。
安曉英換了一雙純藍色泡沫防滑拖鞋,鞋麵上早已經斷開,是奶奶拿著粗麻線將鞋麵補起來,現在連粗麻線都有些磨損,將斷未斷的模樣。
老式掛鍾時針穩穩定在數字“9”,隨即秒針又孜孜不倦的開始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音,仿佛是寂靜無聲的黑夜裏,窗外響起滲人的腳步聲。
悶了十分鍾的鍋緩緩冷卻下來,安曉英用手摸著有些溫熱,取過掛在櫥窗壁上竹筒裏的一雙磨損得連紋路都看不清楚的筷子,將麥片饅頭挑了出來。
過了一天的麥片饅頭,棱角處微微卷起的幹皮,被水汽一悶變得濕答答的柔軟,甚至有些不可避免的爛掉了。
麥片饅頭裏麵又幹又硬,就像是嚼著煮熱的石頭,饅頭皮被水蒸氣泡發了,融爛得像是陳年的舊棉布,嚼在嘴裏,就像是咽下去一團沒有半絲味道的棉絮。
安曉英三口就將溫熱的饅頭咽了下去,這種蒸煮過的硬饅頭,越吃越沒有味道,剛開始吃下去像是融成一團的漿糊,後來像是幹澀的石頭,用最快速度咽下去,喝些溫水,頓時就飽了。
安曉英鬆了鬆馬尾上粉色的橡膠圈,一頭如瀑青絲隨風散落,從腰間反手去摸,堪堪摸到了發尖兒,指尖傳來的微癢帶著些許濕潤,用淺黃色的塑料梳子一點一點理順了。
“天兒很快就要冷了,等到夏天再說”,安曉英喃喃自語的說道,
今日在火鍋店洗碗刷鍋得來的二十元錢因為買了一元錢的麥片饅頭找得零零碎碎,安曉英從口袋摸出皺成一團的錢,耐心的理順了,一張十元錢,一張五元錢,還有四個一元錢的硬幣。
一個不留神,其中一枚硬幣透過安曉英微微張開的指縫落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叮咚”一聲,又是滾圓滾圓的溜到了門邊上。
刷著綠色油漆的鐵門鏽跡斑斑,鐵鑄的把手因為用了幾十年磨損得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在橘黃色的燈光下泛著寒亮的光,安曉英彎下腰撿起滾到了門縫上的硬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