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先去我別院換身衣服。”王爺沒敢自作主張地轉身回去。
“湊合穿吧。路上買一件就好。”姬姚憂心匆匆的小心髒,早已載不動許多愁,再添兩件衣賞胡攪蠻纏,恐怕得沉了。“我那兩位朋友……”
“放心!”王爺截了姬姚的話尾,“我會安排妥當的。”
“那就走吧。”左安琪有王爺照應,又有牧戀秋護著,不算特別糟心。姬姚更擔心六步孤鹿。他已經為長信城死過一回了,再死一回他會怎樣?
姬姚不敢細想,天佑元年長信城下那場血戰。一想就是十裏春風散盡,漫天桃杏褪成黑白的暗淡。他親手拚起來的碎骨,仿佛就在自己眼前被切成碎片,廢物一樣,被扔在了秦淮河裏。
除了秦淮一池血色,世界都不真實了,就連王爺的臉,都暈成了血色裏的粼粼波光。
他跨出水缸的時候,朝那粼粼波光裏一撲,一心指望著和他的碎骨一同骨墜了秦淮,填了魚腹。
“小心!”王爺轉身扶住了姬姚。“是不是燒得有點暈了?”他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冰涼的,滲著薄薄的涼汗。“要不歇會兒,天亮再走?”
“為何,要將他挫骨揚灰,撒在秦淮河裏?”姬姚聽見自己風幹的聲音,荒唐地問了這麼一句。隨即,他被自己的聲音一震,跟王爺望了個對眼。
那一眼瞧見王爺,姬姚即刻清醒了過來。他心裏呐喊一句:“我問的什麼傻逼問題?”
王爺呆愣了片刻,正經回答姬姚:“我不知道,當時我不在長信。那件事情有很多傳聞,也許不是你想的那樣。否則,我父皇不會每年去秦淮河岸,祭拜六步孤鹿。”
“我想的哪樣?”姬姚挑起一邊眉峰,眼眉裏死不正經的幾分笑意,心裏隱約的傷卻還沒有痊愈。
是了,如果王爺知道六步孤鹿為何會被挫骨揚灰,撒在秦淮河裏,他姬姚又怎麼會在天葬台上找到他的屍骨,中間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問題需要他去考證。
“啊……”王爺覺得莫名其妙,心想:“這位兄弟果然是燒糊塗了吧,怎麼前後跟換了個人似的?”
天佑元年那件事情,於己於彼都是舊傷,揭誰誰痛。他既然不再追問,不答也好。
王爺話鋒一轉,問道:“老鹿……他……”是人是鬼,這話好像不對。“他……怎麼回來的?”
姬姚心頭又是一陣鈍痛,“他怎麼回來的”每個字都像一把鈍刀,一寸一寸地切開了他尚未愈合的舊傷。他冒著“抗旨不遵”和“窩藏朝廷欽犯”的殺頭之罪,對上王爺的眼眸,一字一句,供認不諱:“我,親手拚回來的。”
拚回一件“獲獎作品”,本該是件喜事,怎麼就成了舊傷。可是,此時的姬姚覺得,那就是舊傷。
王爺使勁兒眨巴眨巴眼睛,想把眼前這位老兄看清楚了。他敢肯定,這位爺是大陰朝地府來的,不然怎能讓人起死回生?他自己還能燒成烈火骷髏……
他張了張嘴,話沒出口。
姬姚截了王爺尚未出口話,一臉賤笑,將心事藏得密不透風。他道:“你要死了,我可拚不回來。所以,別拿我當免死令,冒犯皇帝陛下。”
王爺“哦”了一聲,又道:“接骨重生是有條件的,對吧?需要‘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
姬姚就差沒跪王爺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