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青毛獅(2 / 2)

姬姚被他二人氣得沒脾氣,往左安琪鋪的幹草地鋪上一躺,抱被子睡覺,管他二人要幹啥。

這小十天,這張還算溫暖的小床鋪,都是左安琪的。六步孤鹿“修仙”,不用睡覺,打個坐,眯個盹兒,一晚就過去了。

他姬姚,不是躺甲板上吹風,就是趴案上聽水,天天撐著熬著照顧大小姐,她還敢拿嫁人說事兒威脅他,到底算什麼兄弟?

姬姚一邊捂著被子偷聽,一邊心裏嘀咕:“你願意熬夜貼門神,你就熬著唄。熬成黃臉婆,我看你拿什麼將公主比下去?”

他這話沒出口,說出口來不得被左安琪罵他芽尖?!

那邊,六步孤鹿給左安琪添了新茶,讓她去把牧戀秋的袍子扒了下來。

他扒人家衣服幹啥?畫地圖。

“船上沒有那麼大的紙張,且借他袍子畫一畫長信城的地圖。反正那件袍子壞了,沒法兒再穿。”這是六步孤鹿的原話。

姬姚躲在被子好一陣子無語,他腹誹道:沒有那麼大的紙張夠他畫地圖,他就扒人家衣服來畫。真是……嬌病!

“這是長信城的幾條主街。先去濱水的這幾條街。這一帶,莫約隻有兩三個時辰時間,能清淨一會兒……最後再去這些老巷子,長信城本地的百姓大多悠閑,睡到辰時起床都不稀奇。就算天亮瞧見院子裏有人,也不會大喊有賊,頂多覺得竄門的客人進錯院兒了……”六步孤鹿指著地圖比劃,讓左安琪將它記下來。這樣,咒術可以一氣嗬成。

左安琪背完地圖,化了碗符水給牧戀秋喝下。她自己坐到小案對麵,六心向天,迅速入定。入定之後,她依照六步孤鹿畫的街道,用心念引導牧戀秋出去換門神。

牧戀秋背著一背簍六步孤鹿用法術畫的“青毛獅”,深更半夜的穿街走巷,貼門神。重點是,他外衣被左安琪扒走畫地圖了,穿一身褻衣,挨家挨戶拍門貼畫,活像中邪了夢遊的。

不曉得日後等他神誌清明了,會不會埋怨左安琪這二貨。

牧戀秋本就不算活物,又有“豐沮祭司”左安琪的心念引導,奔走速度直逼僵屍。不到天亮,整座長信城的門神都被他換成了“青毛獅”。

左安琪背了一夜地圖沒合眼,還要耗費精力,用凡人的身體支撐祭司的心念。天不見亮,她就已經熬得滿頭大汗,快要虛脫了。

姬姚原先還很擔心,雖然捂在被子裏裝睡,終究還是不敢將眯眯眼偷瞄左安琪的最後一線眸光關上。

六步孤鹿一宿未眠,為安琪護法護得十分認真。姬姚終於忍不住心弦一鬆,睡了過去。

姬姚眼前,最後一線昏黃合上。黑暗裏搖曳的畫麵,又是戲台上那“將軍”麵具。它手握長槍,直刺,斜挑,穩當當的一員猛將。

眼前一朵血色綻開,畫麵切換。

街上影影綽綽的全是人影。身周的每個人,臉上都扣著麵具,就是戲台上使槍的那副“將軍”麵具。

“全都趕下去吧。”他頭頂上響起一個聲音,暖暖的似人間四月天。那音調裏不怒自威的將軍令,又像憑空降下來的地獄閻羅,隻言片語就判了眾生死活。

圍了個大圈的長槍,閃著寒光朝他們逼近。他跟戴著麵具的人群擠成一堆,外麵長槍圍成的圈子越收越小,他在圈內跟人群越擠越緊,最後被逼到一個挖得很深的土坑邊緣。身旁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掉了下去。

他這才發現,那個似人間四月天,又像地獄閻羅爺的聲音,是六步孤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