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沮玉門天角上,封著一位名曰“伽藍”的正神。今夜祭祀的山神,就是玉門天角上的那位伽藍。
左安琪不確定他們說的,山神伽藍,還是長信公主拓跋伽藍。
岷岷故意說的豐沮古語,左安琪不好深究,隻能轉而去問六步孤鹿:“你有什麼打算?去長信城嗎?”
六步孤鹿跟岷岷說話,又目送她賭氣出門,原本背著左安琪的。聽她這麼一問,回身迎上她的眸光,問道:“你想去嗎?”
左安琪兩眼小心心,都快飛成三千桃花了,腦子都不過,就答了個“去”字。等她緩過神來,回頭又問,“姬姚呢,他去嗎?”
六步孤鹿定定地瞧她一眼,頓了半晌,道:“放心吧,我綁架他去。你腳傷未愈,好生休息,明早啟程。”他再從衝安琪笑笑,就回身出門去了。
他烈焰般的華服,在屋裏屋外晃蕩幾下就融入了夜色。
豐沮的夜色,在左安琪眼裏總帶著些溫暖的氣息。可是,在六步孤鹿的背影融入夜色的那一瞬,她卻能在心底泛起絲絲長夜微涼的感傷。或許,他今夜那身華服,太過灼目。
左安琪從小心如鬥大,腳踝剛扭傷了不過兩碗茶的功夫,她又想滿世界亂跑。反正能讓她去逛古城,看古董,哪怕去戰場上溜達一圈,她都不會拒絕。至於怎麼去,她還沒空想。
那晚,且不說左安琪了,她可是美滋滋的。有人卻睡不著了……
姬姚大半夜的,在懸崖邊上吹完江風回來,輾轉反側了一夜,睡不著!
好容易睡會吧,太陽就曬到屁股了。
初春的太陽暖烘烘的,總帶點兒燥人的味道。
姬姚很不賴煩地撩開眼皮,瞧一眼窗外光景,又往被窩裏拱了一拱。拱就拱吧,他還嘟噥兩句:“不是說好的當西曬嗎,怎麼曬得這麼早?”
“也不瞧瞧,這都什麼時辰了。”六步孤鹿的聲音。
姬姚以為自己幻聽了?稀裏糊塗地玩笑一句,“最多不過晌午”。最近他沒事兒就會夢見駙馬爺,幻覺都不奇怪,幻聽有什麼不正常的。他在隔壁,動靜大點兒,他都聽得清楚。
“長信兵變,我得去看看,你跟我去嗎?”六步孤鹿又問了一句,很板正,很嚴肅,不像平日裏說話的調調。
“什麼?長信兵變?!”姬姚一骨碌翻起來,開門出去了。
長信城,是伽藍公主和駙馬六步孤鹿的封地。天佑十年,六步孤鹿已經薨了十年了,公主也流亡在外,還有什麼兵變的必要。此時兵變,豈不是有人要置公主於死地。
姬姚睡得雲裏霧裏的,突然被這驚天動地的消息轟過來,醒了個透徹。
他猛地一開門,就瞧見六步孤鹿雙手環在胸前,懶洋洋地倚在門框上。他側過臉來,拿餘光瞅了眼門裏的他,跟左安琪幻滅那天,一個姿勢,一個神態。
“你,等我多久了。”姬姚先是有點感動,後來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瞧他那模樣,應該是在門外站了很久了。
六步孤鹿這人,做啥事情悄悄咪咪的。他要有甚打算,站那兒瞅個樹懶,都能把它瞅醒了說事兒。好在豐沮沒有樹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