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十分懊悔,趕快道歉。說罷,還殷勤地想伸手幫忙。那知那蕭定山,力大無比,側身一躲,輕輕鬆鬆地將兩隻箱子搬回原處。打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念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些傷人,忙提裙跟了出去。
正好楊柱子趕了車來,放了馬車在院外,自己撩袍走了進來。楊柱子家養了一匹閹馬,平時當個坐騎,有事套了車,方便鄉親使用。早上他聽他蕭大哥說,要送一個迷路的女子去鎮上瞧病,楊柱子兼任了車把式,翻了件舊袍子套身上,就這樣來了蕭定山家。
誰知一進蕭家小院,就見屋裏跑出一個美人來。那美人長發飄飄,肌膚白淨粉嫩,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猶如秋水含波,精致的小臉白裏透出紅來,整個人就象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一般。當即把楊柱子看得呆立在院中。
美人一見他,先是一愣一低頭,待再抬起頭來時,美麗的臉龐上掛了淺淺的笑,她用清亮柔媚的聲音問他:“你可是來尋蕭定山的?”
美人的眉眼唇鼻無處不好看,輕柔的話語好聽得如同仙樂。他並不知道美人染了風寒堵了鼻子,說話聲才那麼嬌媚。
楊柱子摸了摸自己胡子拉茬的糙臉,看著自己為了幹活方便穿上的舊衣,衣服上有打獵時撕破的口子,被他老娘粗針大線的補成了一個難看的傷疤。楊柱子頓時自形慚愧。
他含含糊糊地還沒開口,蕭定山抱了一包東西,從堆放雜物的小房走了出來。“柱子,車可套好了?”
“好了,大哥”。楊柱子挺了下胸膛。院子裏除了他和美人,還多了一個人,楊柱子覺得沒那麼緊張了。他朝蕭定山走過去,輕聲問道: “大哥,這就是你從河邊帶回來的,要送去瞧病的姑娘?”
“嗯”,蕭定山把手裏的東西遞與柱子,“柱子,多鋪一層褥子。”楊柱子接了過來,嘴裏答應著,腳卻沒動。
念華見蕭定山神色如常,猶豫了一下,往前走了兩步,看向蕭定山,“蕭定山,你不生氣了,對不對?”
蕭定山也站住了:“周姑娘,飯好了。你先吃飯,吃完讓我兄弟送你去鎮上的醫館。”
念華愣住了,去鎮上?她不知道鎮上離青州城有多遠,也不知道去鎮上會不會遇到什麼人,她不敢冒險。“蕭定山,你還是生氣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們倆以往沒打過交道,我一個女人家,老話說:防人之人不可無。我是做得不對,但是情有可原,你不能因為這個就趕我走!”
麵對念華的小性子,蕭定山哭笑不得。“周姑娘,並不是趕你走,人生了病就不能諱疾忌醫,況且,你還要行遠路,找個大夫看一看,總是要放心些。”
念華立即大眼含淚,“我不去鎮上!”
當然不能去鎮上。念華在河岸邊時就想過,她的逃離,肯定會被渲染成“貞烈大奶奶以死殉夫”,為了麵子,顧家肯定不會聲張,但私下裏找人卻是極為可能的。盡管在那個通訊落後的年代找尋人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但是對沒有出事的人來說,出事概率極小,但對出了事的人來說,那概率就是百分之百了,自由來得太不容易,她不能去冒這個險。
楊柱子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但無端的,他就想按著美人的意思去辦。不願去就不去,留在這裏,好生照看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大哥,鎮上就別去了?”
蕭定山轉頭道:“柱子,去趕車。”
看蕭定山下了決心,念華搶上一步,到他麵前,摘下最後一隻耳環,照例撈起他的手,將耳環放在他手中,“蕭定山,我不去鎮上,也不用去給我尋大夫,我多喝點水,休息兩天就沒事了。”她看著他的眼睛,重重點點頭,作了一個相信我的表情,加重了口氣:“真的不用看大夫。”
蕭定山看著掌心上的耳環,耳環是一大一小兩隻圓環相扣而成,下麵有個極小的圓墜兒,別致精巧,打磨的極為光亮。他胸口的荷包裏,還有另外一隻。
剛才周姑娘說不用尋大夫,多喝點水便沒事了,蕭遠山猜測她是擔憂錢財之事。蕭定山竭力讓自己語氣平和:“周姑娘,生了病就要看大夫,診費你不用擔心,風寒而已,花不了幾個錢。”
楊柱子忙連聲附和。楊柱子手裏有不少積蓄,幫美人請醫抓藥的錢他是花得起的,何況他如今閑得發慌,良心泛濫,最是見不得別人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