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哲人的魚(1 / 3)

每天的正午,那個石晷的影子總是指向東邊,不知是地麵不平的問題還是其它的什麼原因。而偏西的村子裏,老人們說那大海對陰暗的事物有獨特的吸引力,村子裏曾經來過一個學者,他對這種現象很感興趣,但是對老人們的看法不屑一顧。他為此嚴謹地進行了研究,突然有一天他似乎發現了什麼,至少村裏人是這麼覺得的,在那一天,他急匆匆地出門,神色驚恐,然後向西走,再也沒有回來過。老人們說,他受到了詛咒。

不了了之。

這個村子的文化似乎很多元化,西方,東方的建築與人種都有,但是很少外人知道這個地方,這裏的居民似乎是從很久以前獨立地在這繁衍著。而且這裏也不是個富裕的地方,人們大多是務農與捕魚為生的,那旅行商人大概就是這裏與外邊唯一的聯係了。

這個村子叫科爾努,是一個東方的小鎮。從海岸這裏朝西看,山上的石台還是很顯眼的,沒有人會沒事往那裏跑,就連鳥兒也會避開那地去尋他處安身。這裏氣候是常年多雨的,但是,一年裏有一天是絕不會下雨的,在這個小鎮可以追溯的千年裏,年年如此,而那天是孩子成人禮的舉辦日,不過那也許是另一回事了。你如果說沒一個人去過那裏,也是假得離譜,事實上,那裏是村裏的一個景點。石台很漂亮,矗立在泥塵中,與泥塵一色,上麵奇怪的文字則是用其他岩石鑲嵌,至於是什麼岩石,沒人說得出來。下雨的日子裏總是有霧出現,而霧總是將鎮子整個吞沒,連同遙遠的地平線。霧中的石台與眾不同,上麵的文字仿佛在霧中獲得了生命,離開大地,躍入大空。霧中的符號們與石中的似乎沒有本質區別,所有事物都沉澱為大地,而書中描述的天空是越來越遠了。

可石台是可觸可感的。這番景象不像是暗示一種過去,或是將來,而像是交代一種更進一步的東西。

那,可以是現在嗎?

“寶寶快生了呢。”黑發女人臉上的笑意根本掩飾不住,肚子上的曲線讓她顯得更加充滿母性美。

“是的呢。”女人麵前的女人興奮地看著她肚子上的凸起,語氣中飽含溫柔的情蘊,“我祝你生個俊姑娘。”

“可我還是想要一個男孩。”女人不好意思地說。

“那我就祝你生個胖小子。小子好啊,我的也是小子。”,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柔順的銀發輕輕地飄搖著。

“耶耶你的娃幾歲了?”女人把臉貼近對方。

“別這麼叫我啦,明明我比你大。。。那笨蛋啊,已經可以幫忙做事情啦。”

“你讓他做什麼呀?”

“家裏不是有一塊聖堂送的地嘛,就叫他去打理了。雖然是笨蛋,但是很能幹呢。挑糞,選種什麼的學一下就會了。”

“以前,你都是一個人打理那地嗎?”

“沒有啦,我也不需要這麼做啦。家裏的漁船到現在都很結實呢。”

“我聽爸爸說過,你捕魚是好手呢。”

“可我不喜歡捕魚,我喜歡魚,我討厭那海。”她嘟起嘴憤憤地說,“現在好了,我隻要在這裏和你說說話,在家裏喝喝酒就行啦。”

“他這麼小,負擔太重了,你可以幫他一下的。”

“放心好了,沒事的。我打包票。”她拿起酒壺猛灌一口,然後頑皮一笑,做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下巴上還有未幹的酒痕。

“是嗎。。。”女人不好說什麼,於是給她又加了點酒,抬起頭,遠遠看見那倩影一閃而過,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沒必要擔心,這個鎮子正在改變,很快,這一切都會過去。”銀發女人摸了對方的臉,在耳邊輕喃。不過,不安沒有散去。

“耶耶,這樣真的好嗎?”

“別想這麼多了,你有丈夫,還有肚裏的小寶貝。如你所願,是個男孩哦。很可愛的,他會平安長大,成為一個能夠撐起這個家的人。你不會在活著的時候,看見這個家塌陷,你兒子也不會。這,是我祝福你的。”

“謝謝你了,我很高興你能祝福我們。可是我心裏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這麼忐忑。”

“終點沒這麼近,你到了終點再想想你這句話合不合適吧。”,銀發女人嫣然一笑,這時的她光彩照人,屬於少女的輝華縈繞其身,孕婦也恍惚間回到了小時候,又恍惚間看見了祖先眼中的某物。

水藍色的裙擺在乞人們低垂的視線中飄過,夾帶著異樣的香氣。他們立刻反應過來是誰來了。

這是一個可以說不陌生,但又絕對談不上熟悉的人。細細想來這兩年的工作日裏總能看見“她”在這裏忙這忙那,收獲的時節還會拉著那個小推車拉著時令果蔬來這裏和農民們搶位置。一開始見“她”不和大夥兒打招呼,很多人就以為是女孩子家的羞怯,不過事實並非如此,他沒有拒絕他們的話茬或是對人們的疑問表示出一種冷漠的態度,這樣人們倒還是對他有點了解,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東西,比如他是個男孩,這點把那些一起的莊稼戶嚇了一跳,也引起了某些人的閑話,還有就是他到今年隻有五歲,三歲出來為家分擔並非絕無僅有但也不是常見的事。這個年紀的人按小鎮的慣例應該老老實實地坐在學堂讀書才對,而且那位聖者大人到來後,建立了一係列體係,以政府的名義分擔了窮困戶的大部分學費,如此還坐在這賣菜打零工顯得有些不正常。

他剛來這裏活動時就有人表達了這樣的疑問,那時他說他不喜歡上學,人們也以為然,幾乎每個班級都有這樣的人,隻是可惜了這孩子渾身上下的書生氣,剩下的就是感歎或嘲笑孩子家人的目光短淺了。不過今天他看起來有點奇怪。

“怎麼啦,弗,有心事?”旁邊的伯伯問他,他臉上的應該是笑容吧,可是因為生活的各種原因,那笑怎麼看都有點愣愣的。

“沒有呀,餘伯伯。我不就是這個樣子嗎?”,那孩子看起來是叫弗,他現在正在卸下拖車上的貨物,兩年來他的力氣似乎沒提升多少,抱貨籃的小手在不住地顫抖著。弗對每個人都很好,看起來也具有同齡人的天真無邪,但對餘伯伯相對不怕生一點,因為經常在一起。餘伯伯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每當聊起他們時伯伯的語氣可驕傲了,他的兒子稍大,成人禮後離開家鄉後成了一個著名的商人,那時候伯伯收到了他的邀請,希望他和妹妹可以搬過去和他一起住,不過伯伯拒絕了。伯伯對弗說,他還是喜歡種地,而且他對這個小鎮有一種說不清的感情,話說在老一輩人眼裏,人老了能回來就是應該回來的呢。

話雖這麼說,老一輩人還認為家人什麼的,到最後在一起也是非常重要的。在科爾努,每家每戶都有一座小山,那裏是家人的墓地。餘伯伯也有這麼一座小山,那座山小是小,可是上麵的墓碑數量卻是令人咋舌,感覺最多隻能埋下兩三個人了。

一年前的有一天,伯伯喝醉了,倒在了攤位上,弗照顧他,拿幹草給他做了個簡陋的床。當他吃力地拉著伯伯的身體時,伯伯哭了,他說他的兒子死了,在一場戰爭中,好像還是很久以前的事,就是在那場談之色變的大戰爭裏,神奪走了他兒子的生命。然後就是滿口醉話,基本上都是埋怨神的話。弗不知道能拿什麼去安慰他,就幫忙處理他的貨物,他的叫賣聲稚嫩中帶著些許沙啞。黃昏時,他陪伯伯回家,伯伯可開心了,為了感謝他幫忙賣菜,非要請他喝茶,他悶聲答應了。到時,眼前是個破敗的石屋,弗四下張望,裏麵沒有其他人。

“你騙不過我的,女兒不在身邊,你是我最親的人了。這點小事可瞞不住我。”

“餘伯伯,我一個小孩子有什麼好瞞的,日子就是這樣過,和伯伯在一起很開心呀。”

“年輕人要出去闖闖才好。我問你,你是不是在羨慕那些孩子們?”

“誒?羨慕他們?為什麼?”,弗好像嚇了一大跳,身子站不穩,連同籃子一起摔在了地上,滾成一團。看得餘伯伯哈哈大笑。

“瞧你這樣,我說中了吧?你想和他們一起玩,是吧?”

“哎?有嗎?”

餘伯伯臉色突然嚴肅起來,“你怎麼這麼不坦率了呢?”

“我真不知道,我覺得那應該是不合適的。對了,說起來,伯伯,媽媽告訴我說我要上學了。”

伯伯愣住了,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喜是悲。“上學好啊,上學好!力氣這種東西不值錢,知識才是最重要的。你的媽媽還是個聰明人呀。”,他又打量了弗幾眼,又嚴肅了起來,“你不會討厭上學吧?”

“餘伯伯,為什麼知識這種東西好呢?我覺得比起那種東西,汗水帶給我的快樂更甚。”,這時他拿起扇子給伯伯扇風。

“你說的還是片麵啊,不過老頭子我沒知識,不能教你什麼。你媽媽是誰?可以的話讓我見她一麵,我認識一個好先生,他是我孩子們的老師,我可以向他推薦你,讓我跟她說一下。你這麼聰明,開頭不能落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