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萊把自己扔進沙發裏，假裝目光呆滯，兩眼泛白，把舌頭吐得很長很長。連莎莎都說：你這個是鬼的造型嗎？
胡萊從來就沒有感覺到如此悲傷，用一種無聊的方式來表達。
胡萊聽說過黑名單，但是從來不關心黑名單；列入黑名單的人，最終從社會上永久“消失”了。“消失”並不是死亡，人工智能被賦予的使命是續人類永久生命，這是原則，這是底線。
胡萊不怕死亡，死亡就是活膩了的另外一種“活法”。
人工智能保障人不違背原則的永久享樂。胡萊從出生的目的就是玩，削尖腦袋去尋找快樂，醉生夢死，餓了隨便吃，困的有房子睡，病了機器人醫生免費診斷……無所愁、無所憂。無憂無慮，人生最大的樂趣不過於此；人生的基本保障解決了，快樂與否決定於心態；胡萊心比天大，優哉遊哉，快樂似神仙。但是智能的社會，需要更好的服務，就需要更多的錢；所謂的錢，就是一串代碼——鏈塊數字貨幣，比索幣！比如：去月球旅遊是每一個人的權利，但是合理使用資源。社會契約規定：排隊，人人都有機會。但是，錢可以買排名；錢可以買服務。胡萊把社會上即時免費服務都已經玩膩之後，有一個去月球跑步的願望，便查看排隊，顯示：你前麵還有189535555人。胡萊每天去查詢排隊的情況，發現人數每天以幾人或者十幾人的速度減少；漸漸失去了希望，不再查詢排隊人數。排隊無所不在，比如：去太平洋海溝與動物親密接觸、到火星生活一段日子等等。以上這些都是正常人的福利和不可剝奪的權利。
社會的發展，人類的契約由原始社會的族約到二十世紀的法治和信用並存到智能社會的“黑名單”製度，每一個變化都是保護大多數人的利益，剝奪危害多數人利益的少數人的自由，維護社會的公平。
頭腦簡單的胡萊並不笨，不停的向莎莎拋出問題，很快就了解了黑名單的由來。
但是，如何處置黑名單的人，網絡上並沒有答案。
有一次，在品嚐了新品劍龍油炸酥骨以後，一撮毛心滿意足的喝了幾杯酒以後說：“你知道黑名單上的人怎麼處置的嗎？”
“不知道。”胡萊說。
“上了黑名單，就是犯罪，犯罪就得處罰。現在最新的原則就是不準死，要死可以，給錢。上了黑名單的人，交了錢，可以選擇槍死、絞死、淹死，但是不能安樂死。安樂死是公民的權利。那怎麼辦？隻能送去一個地方，叫龍脈。把手砍了，把腿切了，留下一個腦袋，釘在牆上，幾個機器人醫生服侍著舒舒服服，幾根管子連接腦袋保證腦袋活著，清醒的活著。腦袋想指揮手，發現手沒了；腦袋想指揮腳，發現腳也沒了；腦袋想拉臭臭，發現軀體沒有了；嘴巴渴望品嚐酸甜苦辣，放進嘴巴的食物剛咽下，卻發現劈裏啪啦從斷開的食道落到地上……天哪，腦袋對於人體的認知都沒有了，對於周遭世界的認知卻存在，卻永生哦，比下地獄還慘。”一撮毛如是說。
胡萊知道一撮毛的性格，天南海北胡亂說；解放了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的社會，胡吹是一種美德，消耗著無聊的時光。胡萊對於一撮毛的話本來並不放在心上，也沒有必要放在心上，猶如一陣風吹過耳邊。
但是，胡萊的記憶出奇的強；此時此刻，卻突然想起了一撮毛的話，觸景生情不自覺的突然悲傷入髓，第一次感覺悲傷可憐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