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爸(1 / 1)

如果不是前幾天回家看到了父親左腿上明顯的靜脈曲張特征,我甚至沒有意識到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過問過他的身體狀況了。說來實在慚愧,每天忙於兼職和上學等等瑣事,最近甚至連給家裏的電話都少得可憐,倒是父親常常打給我,提醒我天氣熱,多吃飯、多喝水、早點睡、不要太累……他在電話裏總是表現的有些謹慎,就像小的時候我考了低分拿著卷子給家長簽字那樣小心。事實上我也不止一次因為生活的雜亂衝他發過脾氣,甚至有時會粗暴的掛斷電話,很難想象本來好心的他是如何握著突然掛斷的電話緩解這樣的心情的。應該是怔住好久吧,然後默默放下。

父親近些年來尤顯蒼老,如果不是時間的好心提醒,我甚至都快忘記他已經五十二歲了。父親整整比我大三十歲,就像所有父親對於兒子哪種特殊感情一樣,父親總是很寬容的,並且用這種方式教會我男人的擔當。據說我降生那一天守在外麵的父親樂開了花,甚至怕被別人抱走或是誤被調換將我手上的名牌鄭重的係了係,雖然沒能親眼得見那個場景,但是可以想象到他以父親的身份來給兒子係了係手上的名牌該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難以名狀,是感慨?是苦澀?是幸福?是溫暖?恐怕都是吧。

而我卻乎是沒有那麼給他省心的。

某種程度上我的學習成績一直以來都是被家長擔憂著的,幾年以來光在補課上的花銷已經可以給父親換一輛好車或者是給母親多買些喜歡的衣服了。但是父親對於教育確是不肯省錢的,與別人不同的是他從不會像別的家長那樣期待春天種下的種子會長出怎樣的花,他隻在乎種子的感受,如果種子今天並沒有感覺到舒適,那麼他就會慢慢的去感化其堅硬的外殼,從而幫助它破土,就像一個好的花匠,在乎的永遠不是花朵能開幾天,而是在乎讓每一朵花在合適的季節綻放出屬於它自己的顏色。

大概是在初中的時候讀到汪曾祺的那篇《多年父子成兄弟》竟然一時間覺得很熟悉,這種剛剛好的距離確實讓我舒服,與他開玩笑他不會生氣,與他傾訴苦衷他會安撫你,與他討論世界也會麵紅耳赤……父子之間少有的畫麵確實在我們身上常有發生,當別人驚詫於這種和諧又別扭的關係時父親總會眼中閃爍著屬於父親的慈愛——他還小,況且多說一些,是好事……說實話,每當這時我總會很感動,想必也正是父親的這種無意識的鼓勵才會讓我更願意去和生活一較高低吧。如果有時間我一定問問他,他的兒子他可還滿意?

我常常把父親想象成一株榕樹或者是高大的橡樹,你盡可以在其下躲避風雨,生長的雖然緩慢但是卻始終有著一股子喬木獨有的擔當,一種敢於撐起的擔當。其實,父親的這種有智慧的“慢”更多的讓我忘記生活的尖銳,無論在什麼時候那種像白開水一樣的感覺實在然人舒服。我還記得上學時父親告誡我的一句話:人生和日子一樣都是數著過的。起初不以為然的我慢慢的發現了其中的哲理,那是一個緩慢的下午,夏風吹動著一天的疲憊,收音機裏放著一首舒緩輕柔的歌曲,夕陽落襯著父親的臉,似乎光芒下的父親變成了一個時間的歌唱著,那一刻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倫納德·科恩也看到了莊子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