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聽筒裏傳來的女聲就像是生了鏽的古舊唱片機在超負荷運轉,電話這頭的新芽無奈地搓揉著自己剛燙好的頭發,恨鐵不成鋼地皺了皺眉眉頭:“畫眉,你還真以為你自己是畫眉鳥啊,你的嗓音還真是讓人聞風喪膽!”最後的四個字,新芽幾乎是對著話筒咆哮而出。習慣了新芽話風的烏畫眉不適地挪了挪枕頭蓋住自己的臉:“知道了,知道了,說好是八點,今天我可沒遲到!”
“你是沒遲到,可是這大晚上的,你這午覺睡得也太天怒人怨了!你可別告訴我,前天晚上回去,你就一直睡到了現在!”新芽的聲色似乎帶著奇異的特效,讓被電話吵醒的烏畫眉痛苦了呻吟了一番之後軟綿綿地坐了起來。她轉頭看了看落地窗外,天色昏黃,看樣子,又錯過了陽光明媚的一天。她撓了撓滑落在肩頭的亂發保證:“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借我兩個膽我也不敢遲到。我先收拾一下,八點鍾肯定到你那兒!好了,不要再嘮叨了,就這樣!”利落地掛了電話,烏畫眉揉了揉微微發燙的眉心,繼續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微微睜開眼睛看看陽台上的衣服,白色的衣裙在微醺的夜色裏翻飛。她隻記得前天回來得時候喝得不省人事,也記得新芽和她的新歡把自己抬上床的時候罵自己是蠢豬,至於幾時趁著他們走了還換了衣服勤勞地蹲在衛生間裏做了清潔工作,她是真的想不起來了。算了,那就不想了。烏畫眉慢吞吞地下床,洗了澡,不待頭發吹幹就急匆匆地從衣櫃裏拉了一件衣服套上,而後下樓。雖說新芽一再囑咐她今天一定不能邋遢地冒泡,可是她櫃子裏通體都是白色的衣服,換來換去也沒什麼區別,索性交給老天來選擇吧。
抬手看了看手機,七點半,從她家到新芽家,三十分鍾足夠,隻是這個時間點,要在這裏打車,就有點兒困難了。烏畫眉左右張望,寬闊的馬路上空無一物。還好她不是個急性子,所以垂頭盯著路麵發呆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因為沒有吹頭發,一頭亂發在夜風裏張牙舞爪,烏畫眉看著地上自己那隱隱約約的小黑影,思緒不知道飄去了哪裏。直到有車停在身旁許久,她才緩緩抬起了眼簾。酒紅色的車子車窗半開,駕駛座上穿著白襯衫的男人好脾氣地側身探頭看著她:“新芽說你今天肯定又要遲到了,所以,我自告奮勇來接你。“
自告奮勇……烏畫眉咬著嘴唇沉吟,在心裏一聲冷笑。她不是小家碧玉的懦弱女子,不會那麼沒有風度,就算是上了他的車,也不過獨處二十分鍾而已,怕什麼。烏畫眉伸手拉開了車門,縱然天色很暗,她還是看到了把手的末端細細包裹著的真皮邊角。手邊停頓了一下,她費力地爬上了他的車。她一直是個生活過得顛三倒四的人,所以以前不知道多少回,她總是在開車門的時候離奇地被車門把手的細縫夾了手指頭上的嫩肉,他心疼,悄無聲息地去包裹了小邊角,那個時候她其實是注意到了的,嘴上不說,心裏自然有些感動。她不是石頭,旁人對她的好,她都在心裏默默攢著。隻是承了這個情,該拿什麼去還,她卻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