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回 一顆歡喜淚(1 / 2)

與此同時,冬印心心念念的六旬師兄,正獨自在人間閑逛。

說閑也並不是真閑,他是奉師父九天雲仙之命,來人間尋找一滴歡喜的眼淚的。待逆天行碎片集齊開始摧毀之時,將會需要六界中各一特殊物事與之相觸。來自人間的歡喜的眼淚,便是這幾樣東西之一。

六旬邊走邊納悶兒,你說歡喜吧,笑不就行了,為何還會有眼淚呢?眼淚不是傷心難過才流的麼?笑著哭?哭著笑?反正我六旬活這麼久,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事。

他本想問師父,可是師父一向惜字如金,凡事不喜多解釋,總讓他們做弟子的自己去悟。六旬明白師父的用意——體會和感悟本身,也是一種修行。

他帶著疑惑,走過農田,走過村莊,走過山川河流,走過大街小巷,作為一個過客,遇見了各種各樣的人,當官的、讀書的、做買賣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見到了各種各樣流淚的人。大體來說,流淚分幾種——

一是孩童。

哭起來不分理由,不分場合。餓了哭,尿了哭,摔了跟頭哭,被打屁屁了哭,想要什麼東西得不到也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六旬在一旁看著,小屁孩們可真是傷心呐!不過,那顯然不是歡喜的眼淚。

二是迫於生計的父母。

礙於生活窘迫,能力所限,不得不讓孩子挨餓受凍受人欺侮,父母心如刀割,那種撲梭梭的眼淚,那老淚縱橫、以衣袖抹眼角的模樣,讓人看了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三是被負心人傷了心的女子。

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轉身離去,不再回頭,或者投入其她女子的懷抱,棄自己於不顧,棄昔日的恩愛於不顧,女人們哭得梨花帶淚,頗令人動容。有的人甚至一夜白頭......

六旬好久沒到人間來曆練了,看著一切都覺得新鮮和親切,尤其是看到凡人,那就是自己未入仙門時的樣子,一晃竟然已然近萬年。

他邊走邊欣賞人間百態,不經意間想起師父說過,修仙道,先盡人道。若身在凡間,上有父母高堂,下有兒女繞膝,此時父母就是仙,愛家就是最大的道。師父說的許多話,當時聽不太明白,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就全懂了。如今雖看似“無家無業”,但也可以說,師父就是家,天下就是業!

六旬正在一條寬敞的大道上走著,路過一處較大的宅院。忽然聽到一個有些怪異的聲音在叫——“娘親娘親”,聽起來跟一般人的舌頭運動得不太一樣。

他抬頭一看,這是一戶雖不算大富大貴、卻也還體麵的人家,正敞著大門,因此得以看到院子裏有棵桑梓樹,那最低矮的樹幹上掛著個鳥籠,裏麵養著一隻虎皮鸚鵡。正是那虎皮鸚鵡在不斷地喊“娘親”,除此之外,它似乎也不喊別的什麼了。

六旬還是從前在書中讀到過,這種非神獸卻會說話的鳥兒,也是生平第一次親眼所見,頗覺新鮮,忍不住多駐足了片刻。書中倒是什麼都有寫,可不親自經曆一下,便什麼都無法深刻體驗。

六旬剛要邁步走開,忽見院子裏跑出一個手裏端著板凳的四五歲男孩,一跑起步來,紅撲撲的胖胖小臉蛋上堆的肉,都一顛一顛的,虎頭虎腦甚是可愛。六旬雖是修行之人,卻格外喜歡小孩子。因為從他們毫不偽裝的眼裏,總能看到世間最真的情感流露。

小胖子滿頭大汗地跑到樹下,將板凳往地上隨便一丟,立刻爬上去墊著腳,拚命伸直胳臂去夠那鳥籠。

虎皮鸚鵡在裏麵撲棱著翅膀繼續大叫“娘親!娘親!”

六旬一個眨眼的工夫,那沒放穩的板凳就“啪嗒”一下歪倒了,小胖子連人帶凳帶剛到手的鳥籠,全部“咣當”一下翻到在地!

六旬下意識地想去扶,再一想,這裏麵好歹也是別人的家,自己一個生人,哪有私闖民宅的道理?

跌倒的小胖子自己爬了起來,表情極其痛苦,卻並沒有大聲哭,甚至連“哎呦”都沒喊一聲。

六旬正想這小子真勇敢,一個麵目賢良的年輕女子,從裏麵廂房慌慌張張跑了出來,邊跑邊緊張地喊:“少爺,少爺,你沒事吧?”

說著將男孩拉了過來。這一碰,那孩子更加痛苦了,他捂著不能動的胳臂連連躲閃,小臉漲得通紅,早已悄然淚流滿麵。

女子驚叫:“小少爺,你的胳臂怎麼了?疼麼?還能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