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裏的滂沱大雨,來得突然,又聲勢浩蕩。
木清吃力的撐著搖搖欲墜的破傘在雨簾中狂奔,急急跑進一家小書店門外,傘還沒有收回來,上頭的鐵架子就掉了兩根,身先士卒。
完了,這下真走不了了。
她摳著鐵架欲哭無淚,那邊要命的手機鈴聲響個不停。木清在塞得亂七八糟的包裏終於找到手機:“喂…”
話音未落,肩膀似乎是書店被湧出來的人撞了下,沒拿穩的手機,啪的一聲摔到地上,然後咕咚兩下就撒歡的滾進了水灘裏。
我日。
木清急忙去撿,但苟延殘喘的手機已經徹底報廢了。
匆忙轉身時又跟人撞了個滿懷,更可惡的是那人竟玩兒似的連撞了她兩次,包裏的畫紙唰唰的掉了好幾張下來,撈都來不及。
本就憋了滿肚子悶氣的木清噌的一下冒火了,情緒崩壞到極致,衝著身後的人就張嘴罵:“你是不是有病?瞎啊?走路都不帶眼睛的嗎!你怎麼賠我?”
嘩啦啦的雨聲,喧囂又莫名安靜地吞噬了她的火氣。
頓住的人影,一愣。
然後木清聽到有道低低的嗓音,從雨中清晰的穿透而來,直敲心底。
“抱歉。”
男人抿唇,語氣涼薄:“多少錢?我賠。”
木清錯愕的抬頭。
書店櫥窗微瀾的燈光透出來,勾著雨夜裏隱隱的涼意,讓眼前高挑挺拔的人影和畫麵都模糊起來。然後遠處車燈掃來一道刺目的白光,轟的一下,有細碎的東西在木清的腦子裏炸開,片甲不留。
人生何處不相逢。
突然跟多年不見的前男友來個偶遇什麼的,巧得跟放屁似的。
此刻木清大抵是傻眼了,定定的望著沉默的男人,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不上也不下,有點語無倫次:“許言諭?你、怎麼……”
許言諭眉頭微蹙著,英俊出挑麵容上表情寡淡,精致的五官線條流暢而高冷,鼻梁上那副冰冷的鏡片,禁欲優雅間始終帶了點冷漠刻薄的味道。
他居高臨下的視線落在全身狼狽的木清身上,半晌沒有說話,把她從石階下拉了上來。
木清就像條死狗一樣,被拽了上來,反應還有些遲緩。
他問:“去哪裏?”
木清:“啊?”
許言諭垂眸盯著她的摔成兩半的手機看,皺了皺眉頭。木清才反應過來,把東西從包裏一扔,鎮定了下來:“哦。沒事,等雨小了,我再走!”
靜謐的氛圍,她激烈的心跳,悶悶的讓人難以喘息。
木清覺得喉嚨幹透了,尷尬的氣氛,久別的人,她竟連句好久不見都說不出口。夜雨絲毫沒有變小的趨勢,淅淅瀝瀝的,濡濕了這座城市的夜色。
他沒看她,撐開了傘,似乎並不打算考慮她的意願,淡淡開口:“你住哪裏?”
木清瞥見許言諭握著傘柄的手指上戴著一枚泛著微光的戒指,心尖微微一顫。
婚戒……嗎?
她抓著破垃圾一樣的雨傘的手緊了緊,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強:“不用了,不用送我,我在這裏等等就好了。”
許言諭抿了抿唇,眼底蘊上隱隱的鬱色,兩人幹脆又沉默了下來。
他仍是冷靜過人的那個,時過境遷,仿佛許多年前同樣狼狽僵硬的身份對調了過去,就連對著這場無妄的瓢潑大雨,都有些難言的諷刺。
許言諭似乎並不打算先走。
最後是木清實在承受不住這人沉冷的氣壓,隻好硬著頭皮先開了口:“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借我打個電話?”
來個誰都好,唯獨現在她不想跟他獨處。
許言諭抿唇,下一秒他幹脆利落的從褲兜裏掏出手機給她,麵無表情的,隻是木清看到他手機上吊著摔得麵目全非的掛飾,微微一愣。
她飛快的撥通了一串號碼。
“對,是我……嗯,在公司附近,沒有了。”
……
“那你先忙,不用那麼急,嗯,我沒事……”
……
木清的聲音放得輕緩,收斂又矜持,隨著縷縷冰涼的水霧飄入許言諭的耳朵裏。
她把手機還給他:“謝謝。”
“越明城?”許言諭沒接手機,突然蹦出一句。隨後嘴邊扯出一抹冷峭的弧度,冷嗤出聲:“你還是隻會找他。這多年了,身邊沒個男人供著你,你是不是會死?”
木清愣住了,他諷刺毒辣的語氣輕易就挑起她不堪一擊的自尊,她語氣帶了怒火:“我找誰,跟你還有什麼關係?”
“是沒關係。”許言諭冷冷的收回手機,又意味不明的冷笑一聲:“木清,你真是厲害!”
冷冷的丟下那麼不明所以的一句,他撐傘消失在雨簾中。
一如當年,走得那麼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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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敘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