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氣,烈日當頭,在這種天氣趕路的行人不由燥熱難耐,見到遠處高挑的茶鋪簾子,雖然如同被曬蔫兒了一樣耷拉著,但大家如同看到希望一般,不覺加快了腳步,想著快一些喝一碗涼茶解解暑意,方好繼續趕路。
連拉車的馬兒仿佛也受到氣氛的感染,步伐輕快起來。趕車的是個青衣男子,眉宇間不如其他行人有一股燥意,仿佛烈日曬的不是他一般,仍然不緊不慢得揮著鞭。車的簾微微掀開,許是車內太熱,留個縫也好透透氣。一個孩童的聲音從車內傳來:“噫,爹爹盡騙人,還說要帶我上華山呢,眼瞧著到了華山,讓我看了一眼就又繼續趕路了。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爹爹每日讓我讀聖賢書,卻忘了聖人的教誨”。
“嵃兒,不許胡說。”想是孩童的娘說了他一句,語氣中卻沒有多少責備之意,寵溺還要多些。
“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趕車的男子聽到車內的話,也不生氣,淡淡說道,“事急從權,爹有要事需趕到汴梁。歸途再帶你上華山,到時自己爬不上去,可不要哭鼻子。”
“哼哼哼,都說自古華山一條道。我就不信我上不去。爹爹你可不能再食言。”
“好啦,爹爹答應你便是。前麵有個茶鋪,過去喝碗水,略做歇息,也好繼續趕路。今天晚上需趕到潼關。”說著勒馬停住了車,將韁繩在樁上拴了。還未掀開車簾,一個留著鵓角兒的小腦袋就鑽了出來,蹭的一下跳到地上,不停叫嚷著“悶死了悶死了”,待見到茶鋪人太多,悄悄吐了吐舌頭,露出安靜的模樣,但大眼睛到處亂瞟,想是在找坐的地方。
男子無奈得搖了搖頭,掀開車簾,將車內婦人扶下地,也打量起茶鋪內情形。說是茶鋪,也不過是一個棚子,裏麵支上幾張桌子。客人太多,桌子已經坐滿了,尚有許多客人隻能捧著茶碗蹲著喝。男子自恃讀書人身份,加之攜帶家眷,總不能如販夫走卒一般做派,不由露出為難神色。
此時茶鋪角落一道晴朗的聲音道,“施主,倘若不棄,就到貧道這桌兒拚個座吧。清風,你與諸師弟給這位施主讓個座兒。”青年循聲音望去,但見一中年道人坐在上首,數個道童正收拾東西站起來,略想了一想,拱手道,“如此便叨擾了,多謝。”說完帶著夫人孩子坐了,問店家要了茶水蜜餞,方再次拱手問道人哪裏出家,道士卻微微一笑,答非所問得說了句從華山來。一聽到這裏,安靜吃蜜餞的小孩來了興趣,“你從華山來?那你見過扶搖子道長麼?”扶搖子即是陳摶,傳言曾與本朝太祖皇帝下棋贏了華山,關中百姓多有傳聞,是以聽到華山兩字,急不可耐地問了出來,心想著,本來想讓爹爹帶我上華山找扶搖子道長,爹爹反悔了,怎生問問這個道人,說服他帶我去才好,省的趕路氣悶。但抬眼見到娘,又委實舍不得,不由糾結起來。
道人見到他問了一句話便皺眉苦思,像是有什麼事情難以抉擇一般,似猜到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本派祖師我自然是見過的,不過現在卻不便帶你去。”說著從袖中摸出一柄小小的玉如意,遞給他,說道,“你從汴梁回來若是還想上山,拿這柄玉如意到玉泉觀尋我便是。”
青年男子正準備阻止小童接,聽到“汴梁”二字,不由詫異得問,“道長怎知我們要去汴梁?”小童卻不管那麼多,興高采烈得伸手把玉如意接了過來。
道人深深看了青年男子一眼,道:“前路多凶險,謹言慎行,方得無礙。”也不等答話,帶上清風等道童飄然離去。隻剩下青年男子皺眉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