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溯寒麵色平靜的朝裏散步，拖在地上的衣擺隨著他的前行而移動，頭頂弦月明亮，修長的人影清輝滿身。
不知想到了什麼，曾溯寒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冰雪化霽。
“小筆仙的話多有所誤，但也一窺了我的過去，挺有意思的，倒是老婆婆有些高深莫測。”回想站在對麵，如果不是肉眼盯著，稍稍一晃神，連自己舉世難覓的陰眼都差點跟丟，老婆婆的實力可見一斑。
拿起壓著衣邊的暗紅色玉牌，抬手一震，發出朦朦的光，裏麵有女子清冽的聲音傳來。
“事情都辦完呢？”
曾溯寒正言恭聲，“稟告將鬼大人，鬼臾七區全部新入住居民已全部核查完畢，神凝智清，尚且無礙。”
“咦......”
“大人有何疑問。”
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女子似乎分辨出了與她傳音的人是誰，語氣陡然變得玩味和嬌媚起來，“......原來是小溯寒，怎麼不叫姐，該打。”
小溯寒，這稱呼可真有夠任性的，大爺我哪裏小了。
嘴角抽抽，“將鬼大人，在下豈敢高攀，莫要折煞小人了。”
紅玉牌光芒亮了幾分，女子不悅的聲音帶了一絲威懾，“嗯？你說什麼，皮又癢癢了，和我客套，不知是誰當初硬要入我麾下當差的，那時候一聲聲姐姐，姐姐的，叫得可甜了，怎麼後悔了？”
曾溯寒無奈的輕輕歎了一口氣，當初真是年少無知啊，誤入鬼門關，見紅衣的將鬼比之青麵獠牙的攝青屍顏值上高了不知道多少個層次，在望而生畏和目若天仙間，沒見識的乞兒果斷選擇了後者，結果不出意料的常年被捉弄。
“不過，她對我出乎意料的照顧有加，倒也當得起這一聲。”曾溯寒在心裏強行說服了自己。
當下嗓子幹幹的低聲道：“姐。”
幽城之中廣廈萬千，明黃的夜燈如銀河繁星照亮全城。
東端薑鎮，大紅燈籠掛滿最高的樓閣，通紅的燭光映在慘滲滲的七層骨樓上，殷虹一片。
頂層樓台有紅衣輕紗原地旋舞，如盛放的血蓮。
紅色的玉牌漂浮在不遠處的空中。
“姐，”幹澀靦腆的男聲憑空傳出。
長袖擊出，卷住玉牌拉回玉手中，朱唇輕啟，欣喜的大叫一聲：“再說一次！”
男子聲音的無奈又多了三分，“姐，姐，姐，行了吧。”
“嗯，算你過了，以後見麵也要這麼叫。”美人尖滿意的輕點。
“是，大人。”
“哼！”
“啊啊，是姐姐大人。”男聲有些慌亂改口。
曾溯寒仰頭望著格外明晰的月亮，心說，真難伺候，當初是怎麼自投羅網的來著，孽緣啊。
想要趕緊結束這次對話，“那個，紅衣姐，鬼臾區新住戶中有一位禦使筆仙的鬼修老婆婆很不凡，需要特別注意。還有，沒什麼事，我就先撤了。”
聽他要離開，掌心一展，玉牌被不樂意的拋回空中懸浮，任性隨意道：“知道了。”
“對了，小溯寒你什麼時候進城親麵來看看你姐我。”
曾溯寒翻了個白眼，心說我才不想見你。“紅衣姐，我進不來。”
“哦，是我忘記了，你才修法幾年，連陰身都未凝聚，進不了幽城門，更別提自如行走，那再緩緩好了，話說，小溯寒你還是不要去修那個勞什子‘咒符術’，我給你幾本速成威力又大的陰法，保準你十年內成為陽照期大高手。怎樣，要不考慮一下。”雲袖翻飛，向前輕躍起，高挑的姿體向後折腰，彎成驚豔的弧度。
這位是將珍貴的高級法門當成街邊的大白菜了啊，能隨意的承諾我，曾溯寒也有些感動，隻能應下，“聽你的，但是‘咒符術’我還堅持修行下去，雖然艱澀難進，但我可以確定它十分適合我。”
秀足輕點落地，轉身間雲袖脫手飄落，張開雙手旋轉向後舞移，每一次點地都滑翔一段距離，落地時身體旋轉一周再次點地向後飄搖，如蜻蜓點水，雨中飛燕。
責怪道：“真是強，你就不能改改麼。”
“改不了，我妹也常怪我，可這是天性。”
停下舞姿，蓮步輕移，獨倚欄杆，秀頸昂首，一撮係住紅絲帶的黑色長發垂落在胸前。
“有五更天了吧？”
“是。”
“時候不早了，跪安吧。”
“下屬遵命，紅衣姐好好休息。”
曾溯寒手裏的暗紅色玉牌光芒消失，鬆了一口氣，轉身偏向泛著冥綠‘水波’的鬼門，探身消失在其中，臨行前回首看向東北方，“幽城麼，到時去看看也好。”
月下人獨立。
有清冽之聲，幽幽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