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我會對一個女傭產生那麼強烈的興趣,那源於她在我房內留的一張紙條。
事情的起源是我發現她插在廢棄的礦泉水瓶中的一種廉價的花,讓我原本有些發作的過敏症變的更加嚴重,這使我的心情也變的很惡劣。
其實我是有些明白的,我心情的改變並不真正因為那種花或是我的過敏症,而是因為Mendy。
Mendy的父親桑榮生是亞太財團的主席,亞太是我們PMS集團最重要的合作夥伴,桑榮生也是爸爸最大的投資人。在目前全球經濟危機最嚴重時期,亞太對PMS的影響力無疑又增加了許多。
在媽媽的堅持下,我和Mendy一直處於那種類似交往的狀態,說是類似,是因為我對她並沒有正常戀人之間會產生的那種感覺,但媽媽和Mendy都將之歸結為因為Mendy在紐約讀書,而我起初在香港,後又來到上海工作,這樣的距離讓我們倆的相聚時刻也顯得十分拘謹,根本沒有情人相見時的浪漫心情。
在這個黃金周即將到來前夕,媽媽每天都從香港打電話給我,讓我趁這個長假去紐約,正式向Mendy求婚,因為我們這種不鹹不淡的關係已經讓她感覺到了危機,其實這種危機從我們開始交往的第一天起就從沒中斷過,隻不過時間越久,危機也越發明顯。
我知道媽媽為什麼會突然對我和Mendy的婚姻抱著這麼急切完成的態度,那是因為我已正式離開PMS集團總部-香港,選擇來上海的一家音樂學院當教師,這個決定意味著我完全退出了家族生意,成為PMS家族的邊緣人。這是我自己一直向往的自由的身份和自由的生活,但卻讓媽媽備受煎熬,她希望我能為她在家族中爭得全盤勝利的夢想就此破滅,她無時不刻地感受著一無所有的壓力,所以她轉而將這個夢想寄予了我和Mendy的婚姻。
媽媽再次在那天對我強調了她的擔憂,她懇求我做一個能讓她安享晚年的決定,她的話讓我異常煩躁,而那個叫夏夕顏的女傭放在桌子上的花無疑加劇了我的煩躁。其實以我當時的情緒,我恨不得將整瓶花扔進垃圾桶,幸好作為我從小被訓練的成果,我及時調整好了我的心情,僅僅給夏夕顏留了張帶有火藥味的便條。
我以為夏夕顏看到這樣的便條一定會誠惶誠恐地讓花立刻從我房間內消失,事實也確實如此,第二天也就是在我去美國的前一天深夜,我回到公寓,我果然沒有再看到那個花瓶和瓶內那種白色的小花,但夏夕顏卻給了我一個意外,那就是她在我昨天的留言條下又寫了一段義正言辭的話,居然隱射我是個內心不美好的人。但奇怪的是我看到她的話居然一點都沒有生氣,反而覺得非常有趣,讓我連續多天陰沉的心情都似乎變得晴朗起來。我對著這張字條傻傻地笑著,並在同時對這個叫夏夕顏的女傭充滿了探究的興趣,因為從她的文字中我發現她是個富有個性且有文化底蘊的女子,這兩者相加讓她的獨特魅力從字裏行間不斷地散發開來。
我當時就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等我從美國回來後我一定要見見這個夏夕顏。
隻是這個簡單的願望在一周後就宣告破滅了,當我結束長假,回到上海的公寓時,還在上海度假的媽媽告訴我夏夕顏就在我去美國的那一天向她辭職了,並且說那天她不知道我已去了美國,一直在我的房間裏等我,希望能向我當麵辭職。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竟然讓我心中大動,我錯過了和她相見的最好機會,但這樣的錯過並沒有讓我止於遺憾,反而更激起我想見到她的欲望,隻是苦於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這個理由終於在夏夕顏離開一個月後被我找到了。那天下午沒課,我中午就回到了家裏,吃著前一天晚上女傭做的菜,很突然的就再次想到了夏夕顏,於是我很衝動地撥通了她的手機,那個號碼是她第一次來我這裏時給我留的便條上寫著的,後來我把它存在了我的手機上。
電話一接通,這個夏夕顏居然又給了我一個意外,她竟然莽撞地把我當成了一個老色鬼,一開口就是一頓臭罵。
她說:“我說了,我對你沒有興趣,你聽不懂嗎?你以為我找不到工作就可以對我落井下石了,我告訴你,我夏夕顏就是餓死也不會讓你這個肮髒的老頭子泡。”話筒裏一陣沉默。夏夕顏似乎找到了發泄的方法,連頭痛都好了很多,於是她繼續罵道:“你這個死變態的,以為自己很有錢嗎?告訴你我很快就能進世界500強企業了,你這種垃圾公司我根本看不上。你不敢說話了嗎?不說話你打什麼電話?”
我邊在話筒這邊微笑,邊耐心地等待著她說完,然後才慢吞吞地開口道:“因為你還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
她聽到我的聲音似乎非常吃驚,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連忙道歉道:“對不起,請問您是哪位?“
在我說了自己的名字後,她似乎已經想不起來我是誰了,猶豫著問我我們是不是認識,這讓我的自尊有些受打擊,所以我沒有直接告訴她答案,而是提示性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們這樣算不算認識,夏阿姨?”
在我說出“夏阿姨”三個字後,我忍不住偷笑起來,因為我從她的聲音中聽出她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也許到目前為止,也之後我這麼叫過她,所以她對我的記憶被完全喚醒了。
我對她說了在撥通她的手機號前已經在心裏想好的話,我說因為不喜歡她之後來的女傭做的菜,所以想問她是否願意再回來為我工作,其實直到這時我還是沒有確定她現在是怎樣的狀況,是否會願意再次做女傭,但她的回答讓我很滿意,她說她願意,並問我什麼時候開始。
我說:“現在,我在家等你。”
這是我第一次用那種混合了忐忑,期待,緊張和快樂的多種情緒去等待一個女人的出現,那是我們的初遇,卻又象是重逢,因為在等待她出現的那些時間裏我忽然明白,原來夏夕顏已是我心中認定的舊識,在她離開我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遺憾我們錯失的那次相逢。
而在我轉身見到她的那一刹那,麵對著她年輕而陌生的臉,我很奇怪那種舊識的感覺卻並未淡去,反而越發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