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裏深處刮來一股狂風,刮的樹上厚厚的積雪在一片沙沙的響聲中飛灑,一瞬間扯起白茫茫一大片;眼睛什麼都看不清,好像無處可逃。隻能望向天,有夜。突然,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把這鬧騰的樹林嚇的靜悄悄,卻惹的夜裏覓食的凶猛野獸盡數趕來。隻見,那林裏深處亮著一堆柴火光,火焰撲的很高,勢必要把夜空下來的大雪盡數融化。
宿升遷坐在火堆邊,低著頭注視著火堆。他一聲不響的思考著,兩個腮幫鼓鼓的,他嘴裏塞滿了肉,卻顧不上吃。他又聞林裏竄來一隻老虎,他劍挑一根火柴打將過去。那老虎快不過他的劍法,頭上挨了一火柴,灰溜溜的逃進了林中,嚇的暗伏的野獸跑了一大半。
宿升遷看那老虎消失在林裏,方才想起了嘴裏的肉。他的嘴巴動了動,又一聲不響的思考起來。他是個盜派弟子,在名門正派的眼裏他就是個賊。當然,賊也有好人。可他宿升遷不是,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許是了。因為,他惹上了殺身之禍。不是一個人一夥人追殺他,而是全武林。說白了,就是必死無疑。
宿升遷懷裏抱的嬰兒又哇哇的啼哭了起來,哭聲惹的周圍暗伏的野獸又來了膽量。又是那隻老虎撲來,又被宿升遷劍挑火柴打跑了。
宿升遷見那老虎躥進了林裏,心道:“你還會來的。”他看去懷裏的嬰兒,皺起了眉頭,驚道:“難道你冷麼!”
嬰兒被熊皮包的嚴實,完全隔離了嚴寒。其實,嬰兒是餓哭了。
宿升遷抖了抖身子,將紫金貂袍上的雪花抖落。他身邊立著一把紅色劍鞘,鞘上拴了一根皮繩。繩有四丈長,繩的那頭拴著一隻大灰熊,在宿升遷身後,離了兩丈遠。
宿升遷注視著啼哭不止的嬰兒,心道:“難道你又餓了?”
他想了想,估摸是。他手持一把紅劍,從火堆架上的烤鹿上削下了一片肉,捏在兩指間喂進了嬰兒的小嘴裏。
嬰兒不過一歲,哪會吃肉,肉一進口,哭聲越大。
宿升遷拿話嚇道:“你再哭就把老虎引來吃你。”
他隻是嚇他一嚇,痛快痛快嘴。不料嬰兒停了哭泣,衝他笑了,像似在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也像在討好他。他見嬰兒笑的恰當好看,倒對他有解乏之效。
“夜從公給你取名夜入機,你可知是什麼意思?”他搖了搖頭,笑道:“我隻知你挺機靈,也挺煩人。你我來此避難,不知猴年馬月才能離去。”他仰高頭,一眼望穿飄雪中的那輪彎月,心中苦歎幾聲,便注視去懷裏嬰兒。
七個月前的一個夜晚,洛陽夜府張燈結彩。夜家人給夜入機慶一歲生日,宿升遷溜進了夜府打算盜取夜圃圖。哪曾想到這一夜是夜府在世的最後一夜,夜府上下七百八十六人無一幸免。唯有他懷裏的嬰兒大難不死,這嬰兒是夜家唯一後人。夜從公臨死前給孫子取名夜入機,並將夜家四百年的秘密告知了宿升遷。
宿升遷一路馬不停蹄,從洛陽逃來了東北。這裏是契丹領地,相比中原安全許多。其實他不想當英雄,可是夜圃圖太誘人。想這世上沒有幾人能經得住夜圃圖的誘惑,不然武林各大門派不會和夜從公大動幹戈。
夜入機的啼哭聲驚醒了宿升遷的回憶,也驚醒了熟睡的大灰熊。大灰熊雙眼一睜,宿升遷雙耳一動。旋即,大灰熊就像離弓之箭,從原地彈射而起,張開雙爪撲向了宿升遷,熊嘴裏發出轟轟咆哮。
宿升遷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那雙眨動的眼睛又在想著什麼事。就在大灰熊張開大口咬向他的那刻,他披著的長發猛的一甩,打在了大灰熊的頭上,就像打耳光一般。大灰熊慘叫一聲,昏死倒地。
宿升遷歎了口氣,心道:“這招發撥蒼山我練了整整十一年,沒想到會打在一隻熊身上。”他抱著啼哭的嬰兒站起身,向著那隻熊走來。他生的高大冷毅,五官端正,眼裏有那麼一股文勁,根本看不出他是個盜賊。
他把嬰兒放在了大灰熊的***邊,見嬰兒狼吞虎咽的吃奶。他哈哈一笑,道:“這熊被我捉來時,我殺了它三個幼崽。它定是恨透了我,可對你有哺育之恩。人世間,真是環環相殺,又環環相扣。”
他的眼睛又在想事,看臉色十分為難。他看了看吃奶的嬰兒,轉過身又看去了快要熄滅的柴火。他靈光一閃,回頭看去嬰兒道:“也罷,我就將畢生武學傳授於你,待你找到夜圃圖時我會殺死你,就不違師命。”
說罷,仰天大笑起來,甚是得意,仿佛會一統天地。其實,他生不如死。忽地笑聲停了,他大吃了一驚。背後襲來的寒意,穿透了他的紫金貂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