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漓傳奇
(一)白敬
既然生活已失卻了意義,為何還要堅持下去?
沒有意義的本身豈非就是一種意義,這種意義才真正可貴。
但人早已訣別了生活激情的熱火,化作一莊孤高絕冷的冰山。
不,遠遠不夠!冰山也有化的一天,他更像鐵一樣,隻會越灼越利。
可心中那原本淒清平靜的湖麵已泛起微微波瀾,是什麼讓這沉寂絕情的內心變得靈動起來?
是一種微妙奇異的感覺,是一滴飽含哀塵的淚水,無倫它是什麼,它也絕不會是感情。
為什麼不會是感情?
因為白敬沒有感情,白敬不會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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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青山下
一座碧青的蒼山高聳入雲,遠透白雲之澗,高山的流水透過白雲,傾落而下,流落於白雲下一潭鏡水湖麵。
一間單調的木屋伴在鏡湖一旁,在鏡湖中央一塊露出了尖角的卵石上,白敬腳尖輕點在白石之上。
鏡湖中倒影的白雲在飄蕩著,如同一朵朵盛放的白蓮,白敬就像站在白蓮之上,乘著白蓮遊蕩於雲海之中。
他的身體頎長而平穩,麵如玉雕,冷峻無常,那雙冷漠而絕情的雙眼,正看著遠方的藍天似已出了神。
風還是風,吹的動萬物百態,吹的動亂世蒼天,卻永遠也無法拂動他的內心。
人已不是人,他是遊蕩於凡塵間寂寂無聞的魂魄,是即刻羽化的天外孤仙,沉默已成為他對人生最長久的態度,這種態度再也無法改變。
如若感情是一個人堪比靈魂的內心,沒有感情便是一個人內心的淪陷,白敬沒有感情,他的心早已沉寂。
他的一生清靜如止水,無論世俗的惡劣還是人心的不古他早已拋至九霄雲外,清平的生活也致使他隻能結識兩位人,兩位分別是他的恩師與宿敵。
隻可惜恩師已仙逝,宿敵卻猶在,恩師死於宿敵之手,他的亡故是白敬內心難以泯滅的記憶。
他平靜的看著遠方的白雲,他的師傅是不是就在此處?如若再次見著他,是不是要給予他一份公道?
隻是他知道應該怎麼做,他的恩師時常告誡他不要毫無緣由的打抱不平,公道總會降臨,不到萬不得已時它不必由你來恩賜。”
“你要時常清洗自己記憶中的憤怒、憂鬱以及其他任何情緒,若有一種難以磨滅的記憶使你無法將此洗劫一空,那麼它所催動的情緒就可能會將你苦苦所得的一切揮霍的蕩然無存。”
“你萬萬不可輕視任何渺小而卑微的跡象,它會隨著際遇於時間的堆積而掀起洪濤大浪,當你醒悟時早已無力回天。”
“不過你若真心實意渴望訣別於凡塵的濁世,得道而登仙,就千萬不要將我所述的忠告銘記於心,因為它不需要在你的記憶中腐朽,而要讓它成為你的天性,你現在隻需要做好現在的自己,靜靜的修心,等待著解脫。”
恩師雖然將他畢生所領悟的真理與貫透的經驗傾訴於他,可是他未能理解為什麼要等待?
活著就是要用心去感悟去領悟,期間的過程並不需要等待。
而等待已表明了他對生活感到了厭倦,對生活失去了耐心。
隻要心境自然,達到無我的境界,那便可以悟空一切,那時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沒有感情,沒有事物能刺激你的內心,因為已無心可刺,意識已回歸於自然。
白敬現在雖然沒有感情,隻因為他的感情如同淒清之湖,還沉寂在內心深處。
人的一生總有些事物能觸及你的內心,總有些人你無法忘記,而人為何渾然不覺?
天邊的朝陽被濃烈的白雲所包裹,像一盞澎湃的明燈,撐亮著周邊的一切,白敬的身上也泛起了迷離的白光,他長立的身影已漸漸模糊。
鏡湖平靜,白敬的心也正如同鏡湖般平靜。
可世上並沒有絕對的平靜,白敬的平靜又能持續多久?
也許正如這麵鏡湖,隻要有東西能觸及到湖麵,湖麵就會產生反應。
然而就在此刻,穹天之上仿佛墜入一道倩豔朱影,靜水湖麵在一念之間忽然龐起了璨爛的水花,水花及天高,又從天而降。
水珠濺在白敬的衣上,也濺在白敬的心裏。
(二)呂孜兔
一位無心之人也會痛苦?
他隻是將他真摯的內心隱瞞於喧囂中,埋沒於林海內。
痛苦一定會久伴於他?
痛苦是一個人必不可少的經曆與過程,痛苦雖然使人禿廢糜爛,但也可以使人更堅定!
他屬於哪一種?
他還在禿廢糜爛中忍受著。
現在正是他最痛苦的時刻?
最痛苦的時刻也正是最接近真理之時,真理往往從痛苦中磨練而出,當一個人真正渡過痛苦並永不會再痛苦時,它就會獲得一種恒古未有的極靜,通常到達這種境界的隻有兩種人
那兩種?
死人與仙人。
仙人與死人豈非就在一線之間,可又有誰能知道這一線的差距?一個升往離恨天上一個沉入灌愁海底。
死人會獲得恒古未有的極靜,並且永遠不會繼續痛苦,而神仙他也許並不在天上,因為他的精神與思想已超脫肉體的束博,飛往於遠方的天畔。
它的心就猶如混沌初開的宇宙,足以容納世間一切事物,它的人已真實學會了洞察與感悟,無論眼前是多麼惡劣的環境他也可以洞察那微不可及的美妙。
那麼他究竟會成為那一種?
世事難料,無人知曉,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知曉。
他現在身處何方?
在長青山下與他的弟子歸隱入林中。
像他這樣的人怎會有弟子?
何止是弟子,簡直是他精神上唯一的寄托,是他內心林海中唯一的果實。
那顆果實就是如今的白敬?
對,白敬就如同他曾經鏡子中的自己,不過他絕不會讓白敬如同今時的自己一樣在痛苦折磨中掙紮忍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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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聳的密樹臨風舞動,朝陽覆蓋著連綿的山脈。
兩位長身鶴立的身影行走在青林之中,他們行走之時極其輕巧,在這滿是碎葉的雜林中不留下絲毫痕跡。
他們的耳邊回繞著原始的自然仙樂,人好像已超脫自然,從適應自然變得難以別離。
瞬然間,他們頓下了腳步,就仿佛從另一處境地被強遣而回。
一位中年人凝視著一顆高樹,他的麵容憔悴不堪,滿頭的銀絲垂懸在肩頭,但他青色的瞳孔依然如同宇宙般深邃無量,他的脊背挺拔如鬆,足以讓人看出他身心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