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餘暉,淡黃色的夕陽照落在酒樓的一角大旗上,大旗上寫著“狀元酒樓”四個大字。
西風勁急,吹得大旗獵獵作響,迎風招展。
夕陽之下,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走進了酒樓。
酒樓裏的酒保看了看他身上的這身行頭:一件打滿補丁、舊得褪色的上長衣,穿在身上還顯得十分的寬大,衣服的下衣緣都已經垂到他的膝蓋上了,更加顯出少年身子的瘦弱和矮小;一條髒兮兮的短黑褲子,仔細一看會發現,褲子的兩隻褲腿上有明顯被剪過的痕跡,顯然也是因為褲子太長而自行裁剪掉一截的。如果少年的手上還拿著一個破缽頭的話,酒保會認為這是一個流浪街頭的小乞丐。
所有人都會這樣認為的。
酒保輕蔑地撇了撇嘴角,近乎嘲諷地問道:“想買酒啊?,你帶夠錢了嗎?”
少年秀媚一挑,揚首道:“本少爺什麼都沒有,就是錢多!”從懷裏摸出一個錢袋,啪的一聲扔在櫃台上。
聽聲音裏麵的東西還真不少。
酒保一愣,臉上露出懷疑之色。他輕輕將錢袋打開,往裏麵瞟一眼,隻見裏麵全都是銅錢,眼睛裏頓時露出了笑意:“哈哈,哪裏來的小乞丐?拿著一袋銅錢就想裝少爺公子?”數一數,倒也有幾百文錢,於是便道:“好吧,就打半壺酒給你吧。”
少年拿了半壺酒,大咧咧地出酒樓。
剛一出酒樓,他忽然神秘兮兮的溜到一處無人的暗巷,拉開褲子,竟然在酒壺中撒了泡尿,然後才得意洋洋地拎著酒壺來到大街上。
街道的旁邊有一顆大榕樹,枝繁葉茂,亭亭如蓋。大樹底下站著一個中年大漢,灰布衣裳,不耐煩地踱來走去;他看見少年走近,突然一下子就衝上前來,一手搶了酒壺,話也沒說半句,一仰頭,咕嚕咕嚕的喝下半壺,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用手拭了拭嘴角的酒漬,這才罵道:“小龜蛋!買酒買了這麼久,害我等了半天!剩下的錢呢?”
少年賠笑道:“我見師父高興,想著半壺酒肯定不夠,為了滿足師父,我也顧不了等一下會餓肚子了,錢全都買酒啦,你看看酒壺是不是很滿?”
漢子“嗯”了一聲,沉吟著道:“今天的酒確實比平時要多!這城裏的酒就是好啊,味道跟一般的酒比起來,差別倒是挺大的。”少年心中暗暗偷笑:“差別當然大了,你喝的可是本少爺的尿呢!本少爺與眾不同,劣酒裏混了少爺的尿,倒成了美酒。再這樣下去,老子開個酒館豈不是要發大財啦!”
少年名叫張鈺,出身貧苦。漢子姓黎,行三,是跑江湖買藝的流浪漢,性格粗暴,嗜酒成性,沒酒喝的吋候,就打張鈺來出氣。張鈺雖然隻有十二三歲,卻極為聰明伶俐,為了生活默默忍受著黎老三的拳打腳踢,卻在心裏討便宜,也時時令他上惡當。
黎老三數著今天賣藝賺的錢,十分得意:“他奶奶的,大城裏的人家就是富有,出手也大方。這幾年淨是在小城小鎮裏混,就知道這樣,老子天天到大城裏混,早做富翁啦!他奶奶的!”數完了錢,把錢塞進懷裏,說道:“好,今晚就便宜你這小混蛋了,跟我一起去投店吧!”
兩人收拾了家夥,來到鎮上的客店投宿。剛要走進客店的時候,忽然聽見馬蹄聲響,一輛馬車經過到客店門前。趕車的大漢抬頭看了看客店,扭頭向著車廂裏說道:“這裏有一家客店,今晚我們就在這裏過夜吧。“說著跳下了馬車。緊接著從車廂裏跳下來幾個男女,最後是一位少女扶著一位婦人走下來。
張鈺看見這夥人個個衣飾華貴,猶其是那少女,脖子上還戴著一串龍眼樣大的珍珠,光彩奪目。但又奇怪,這群人一個個垂頭喪氣,神色驚惶,少女臉上淚痕未幹。那婦人臉色蒼白,昏昏沉沉,似是身患大病。眾人由那高大偉岸的趕車大漢領著進了客店。
黎老三要了一間下房,設在茅房旁,臭氣衝天。剛一進房,黎老三就一口接著一口地喝完了剩下的半壺酒,乘著酒興舞手動腳的耍起功夫。耍到興起,一掌劈在長凳上麵。
那長凳年深日久,已腐朽了大半,被他用蠻力一掌打中,啪的一聲,從中間斷開。斷凳落下,不偏不倚的,剛好打中黎老三腳背,黎老三“哎喲”一聲,用手捂住腳背,大聲叫疼。
張鈺忍不住“噗嗤”的笑了一聲。黎老三惱羞成怒,喊了一聲:“龜兒子!”衝上前來,左左開弓兩摑四掌,劈頭蓋臉的向著張鈺了打過去。張鈺被打得眼前金星亂舞,嘴角劇痛,鮮血已然流下。
黎老三哈哈大笑,撲倒在床上。不一會兒,鼾聲如雷,已經睡著了。
張鈺縮在屋角,用手捂著又紅又腫的臉蛋,心中大罵:“龜兒子打老子,你奶奶的!老天爺罰你買一輩子的藝,永遠找不到老婆,你奶奶的敢打老子!”可罵著罵著,眼淚已經忍不住簌簌的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