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與黑暗共生,有黑暗的地方必有光明,這是人間;光芒幾乎充斥著每一個角落,連陰影都少見,這是天庭;以昏暗悲戚為主調,暗的壓抑,這是地獄。
三界者,神仙為尊,上天下地入凡塵,無所不能。卻也不是無所不可。就像神君未經王母同意幹擾凡人和其鬼魂投胎,便是不被允許的。可偏偏九重天上司戰的錦華仙君屢犯天規,不僅屢屢救助一個凡人,而且每一世還要去地府幹擾其轉世。不過王母竟沒說什麼,眾鬼也隻好依他。偶爾有耿直的鬼差攔他,還會碰得一鼻子灰――“你不知她是天上的頤漣仙子嗎?既不是一般的凡人,你就沒權幹涉。”
地府終日昏暗無光,而錦華仙君卻愛極了光亮。他本來可以不與地府打交道,卻為頤漣的緣故被眾鬼熟識。今兒個又到了頤漣投胎轉世的日子,他再不情願也是要來的。雖然他也清楚,跑這一趟實在多餘。
地府的黑暗,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而是終日透不過光的昏暗。不至於讓人驚悚,卻足以讓人恐慌。這裏的一切都著了陰暗的色調:灰蒙蒙繚繞的雲霧、灰蒙蒙的房屋、灰蒙蒙的眾鬼……錦華鮮豔的紅衣顯然與這裏壓抑的氣氛格格不入。站在孟婆亭上,他一眼就看到了烏壓壓一片鬼魂裏的她――那個被剔了仙骨,靈魂卻仍透著淡淡粉色的頤漣仙子。
他急忙到來到送湯的孟婆跟前,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禮:“孟婆……”
孟婆頭也不抬地打斷了他:“去吧。”
孟婆亭上,錦華與頤漣,兩個至交好友,竟無語凝噎。畢竟,頤漣當年在仙界受的苦,以及前兩世經曆的痛都太深刻,任誰都會扼腕歎息。
錦華終是開口打破了沉寂:“前兩世你們都不得善終,今世想來也會如此。或許你們斷了這孽緣,王母能寬恕你們呢?”
“你竟也覺得是孽緣嗎?”頤漣已經無力悲傷。
“至少王母覺得是,所以她不會允許這段感情有善果!”錦華試圖說服她,就像前兩世一樣。“如果你讓我阻止你們來世相見,或許就能免了這諸多艱苦。你們倆世世有緣無分、相愛相殺,你難道忍心?”
“我就是怕……我們的輪回或許會一直這樣無限循環下去,如果轉世時都遇不到,那就真的要彼此淡忘了……即使世世都是痛的回憶,那也比沒有好……”她含著淚腔,態度卻堅決得很,“我答應過你,如果他沒有選擇相逢,來生我便依你。可他明明,和我是一樣的心思呀……”
錦華突然就想起了他找到魔君幽翊的情形,他二人的反應還真是如出一轍,任他再苦口婆心也無濟於事。這倆人情根深種,又都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執拗性子,他再費口舌也是無益。
排隊的鬼魂已來來回回換了好幾撥,孟婆嫌惡地瞥了那倆人一眼,心道,我這一碗湯下去,她還能過得安生嗎?兩世都如此,逃得過嗎,多此一舉。孟婆用她那極尖細的嗓門,不耐煩地催著“快點快點,都趕著去投胎呢。”她那奇特的聲音足以讓人嚇掉一身雞皮疙瘩,排隊領湯的眾鬼不少都冷汗岑岑。
錦華這才與頤漣道了別,在孟婆亭上看著她喝完了湯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