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龜相——”

牆角裏的影子聞言一哆嗦,不甘不願地從陰影裏慢慢挪出來:“在…”

“你早年在北海呆過,你來說,淮水是不是天下江瀆之輪軸?”

“這…”可憐巴巴的老龜相急得臉上褶子皺成一團,一雙綠豆眼睛顯得分外好笑,“小仙…小仙不知…”

“如何不知?你不是還見過玄武神君麼?他沒教過你?”老府君捏著白胡子故意刁難,把一腔怨氣全部撒在了無辜的老烏龜身上。

“玄武神君掌管天下水域,怎會跟老爹有交集?”浣溪走過去拍拍老龜相的腦袋,解圍道。

“喂!”老府君終於炸毛了,“你管你親爹叫‘老頭’,倒管他叫‘老爹’?!”

涉水盈盈一笑,道:“誰叫我和弟弟的名字是老龜相起的,這叫‘命名之父’,恩同再造。”

這話不假。想涉水剛出生之時,周身如火、觸及燙手,竟是要夭折的征兆。巧的是,老龜相那時正打北海遊曆至此,掐指一算,道:“府君家小姐命裏缺水,隻用起一名字,帶上‘水’字即可。”

隨後,老龜相又問了問主母產前可有奇事發生。於是,涉水和浣溪的母親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了她做的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赤著足,站在一片一望無際的海水裏走著。海水不深,恰好沒過她的膝蓋,溫柔地拍打著她的肌膚。就這樣走著、走著…好像永遠也沒有盡頭。忽然,海平麵上騰空而起一道火光,竟是衝天的亮,霎時燒得天地間一片殷紅。主母見到那火光直衝自己而來,嚇得腳下一軟,跌入水中,被冰涼的海水一澆,驚醒了。

繼而胎動,繼而誕下了涉水與浣溪。

“既然是在海水裏走…”老龜相大手一揮,“那就叫涉水吧!”

嗯,名字是不怎麼好聽,也不大像女兒家的閨名。但是從那天起,涉水的身體狀況開始逐漸好轉,七日過後,已經與正常的嬰孩無異

淮水府君夫婦倆感激涕零,拽著老龜相的衣角不撒手,一定要讓他給兒子也起個名兒。老龜相看著那繈褓裏容顏精致的小子,在心裏默默鞠了一把同情淚,歎道:“那、那就叫…浣溪吧。”

浣溪,浣溪,竟徹底是個女兒家的名字。

待到小孩兒稍微年長,為了名字的事兒,小浣溪沒少鬧過:“憑什麼姐姐的名字比我的更像男孩兒?!我要和她換!”

但這句話每次換來的不是名字,而是老府君大大的拳頭:“小屁孩兒懂什麼?你們這名字是救命的名字!”

時間一長,弟弟也就學乖了。麵對姐姐故意為之的嘲笑,也就不那麼在意了。

說來也巧,打從涉水和浣溪出生那年起,淮水流域就再也沒有鬧過洪災。對於這事兒,老府君和他的妻子也很奇怪,但這絲毫不影響兩岸民眾深感神明恩典——他們在淮水畔修了一座淮水娘娘廟,日夜供奉香火。

對此,弟弟心裏很不平衡,“為什麼他們隻供你?”

涉水挑眉笑道:“大概…是崇拜母係吧。”

弟弟:“…”

再後來,兩個小家夥就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