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漫漫仙途,狹極之道。萬人逐鹿,唯一人爾。”
一支寫著“卦問此生,莫問來生”的破舊帆布下,一位身穿灰色衣袍的老者用嘶啞的聲音低低地吟唱。
路人紛紛側目。
那是一個簡陋的算命攤,老者翹著二郎腿坐在那兒,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道服,看起來不像是算命先生,更像是流浪的乞丐。
也許是因為他穿著太過邋遢,路人並沒有搭理他,在短暫地注目之後,路人又紛紛行路,沒人理會這名老者。
這老者沒有在意路人的反應,仍然自顧自地吟唱:“昔禹行川,鼎定九州。移挪天柱,以化昆侖。”
腳步忽然頓住,停在他的攤位前。
老者仿佛沒有看到那雙驀然停住的腳,兀自念道:“雪巔極西,九天之淵。浴血屍骸,無名孤塚。魔髓命絡,乃成鬼人。然萬命薨,值也不值?”吟畢,那老者才緩緩地抬頭,用那雙渾濁的老眼看向攤位前的中年男子。
渾濁的老眼對上一雙迥然有神的深邃眼睛。
站在老者攤位前的是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模樣普通,國字臉,膚色有些蒼白。他的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道袍,黑色道袍上紋著精美的暗金紋路,道袍的背部則畫著一個精致的古劍圖騰。
“卦問此生,莫問來生?”中年男人看著算命攤前的破舊帆布,逐字念了出來。
“不錯。”老者說。
中年男人凝視老者的眼眸,“你懂算命?”
老者在他那深邃的目光注視下,不避不躲,隻是淡淡地點頭。
“那麼,什麼叫做‘卦問此生,莫問來生’?”中年男人又問。
老者指了指桌上的耆草,“卦象雖千變萬化,但無論如何變化都不離此生。說到底你我皆為凡人,尚且不知是否有‘來生’,又如何去算?若是想問來生,恐怕隻有去問‘仙’了。”
中年男人聽到老者的話,沉吟良久,默默地坐在他的攤位前,“既然如此,就請你為我算一卦,就問此生。”
這五天來無人問津的算命攤,第一次有人坐在了這裏。於是過往的路人就看到了有趣的一幕,一位身穿黑袍的道人坐在算命攤前,等待算命先生為他算命。
有好事者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走過去問:“道長,難道你不通周易麼?為何要找一個老叫花子算命?”
中年男人沒有回答他,反而是那老者替他回答了,“你不知道,這位‘道長’所屬之地乃是一個奇地,不教修身養性,不授周經易理。”
中年男人看向老者,沒有說話。
“那真是奇怪的地方,道觀不教人修身養性、周經易理,那算什麼道觀?”路人聽到老者的話不由地喃喃,然後驀地驚覺,“老叫花子,你又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是算出來的?”
老者不言不語,隻是微笑看他。
路人忽然覺得這邋遢的老者看起來是如此的高深莫測,不由對他產生了幾分畏懼,忍不住移步走開了。
見到那路人走開,老者搖頭失笑,對中年男人說:“現在的世人,竟然連「昆侖」的道袍都認不出來。”
中年男人淡淡出聲:“「昆侖」銷聲匿跡這麼多年,這些‘凡人’自然不會認識。”頓了頓,看向桌子上的耆草,“可以開始算卦了?”
老者看向他,“不必了,已經算好了。”
“算好了?”中年人挑眉看向老者,“我還沒說要問什麼。”
老者伸了個懶腰,懶懶地答道:“你想問的事,無非就是兩字。”
“哪兩個字?”
“「鬼人」。”
中年男人沉默——他說中了。
“關於鬼人,我就送你十字。”老者看向中年男人,神色忽然嚴肅起來,他一字一字地說道:“鬼人若成,天淵傾,昆侖滅。”
“昆侖,滅?”中年男人寒聲重複了一遍。
“你不信?”老者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非但不信,甚至隱隱有些怒意。
“無稽之談。”中年男人冷聲說,“昆侖屹立九州數萬年,豈是你說滅就滅的?”
老者搖了搖頭,歎道:“言盡於此,好自為之。”說著揮了揮手,已經有逐客之意。
但那中年男人並沒有離開的意思,隻是冷冷地看著老者,“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鬼人」之事?”
老者指了指上方的天空,“卦問「天機」,萬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