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風呼嘯，白色的建築在暴雨中似乎飄忽不定，恍若天降之物。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隨而來的是一股陰冷的風，無端的恐懼侵蝕著來到這裏的人們。一段又一段的昏暗的走廊，透過那些慘白的燈光，每個房間裏都充滿著死亡的氣息，吊瓶滴答作響，仿佛在給每一位穿著條紋病服的人們的生命倒計時。
錢萬已經在醫院呆了整整一個月。
“小萬啊，來，跟爸爸聊會兒天！爸爸的時間不多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平躺在病床上，麵目憔悴削瘦。女孩立刻放下手中的書，跑到病床前，緊緊握著男人的手，哽咽的叫著：“爸！您別胡說！不要胡說好不好！”
“小萬，爸對不起你啊！爸當年沒能力留住你媽媽，現在又沒能力好好保護你。你本該跟其他女孩一樣，在學校學習，跟朋友出去玩，談一場戀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恨的是爸這身子不爭氣，這病那病的，連累了你，是爸毀了你的青春啊！”
女孩泣不成聲：“爸！我求您了，別那麼說！您永遠是我這輩子最最最最愛的好爸爸！”
男子伸出顫抖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女孩的頭，說：“小萬不哭，你要做個愛笑的女孩！”男子停頓了一會兒，說：“爸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完成自己唯一的一個心願，臨死前也沒能賺夠十五萬！”
又是十五萬！小萬已經不止一次聽爸爸提起這個數字了。
小萬抬起埋在爸爸手臂裏的頭，眼圈紅紅的看著他，好奇的問：“爸！什麼十五萬？”
晚上，小萬拖著疲憊的身軀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為了省錢，無論多遠，無論何時何地，都舍不得打車。家裏唯一的一輛電動車壞了，小萬舍不得花錢去修，她寧願多省一些錢給爸爸買補品。
小萬回到家，無力的攤倒在床上。這個家，不過是一個幾平米的小屋，整個房間就隻有一張床和一個破舊的衣櫃。她按照爸爸說的，在櫃子最裏麵的一個抽屜裏找出一本已經泛黃日記本。
日記本第一麵，貼了兩張紙幣，一共是十五元，紙幣下麵還貼了一張用紙剪出來的飛機。
從第二麵開始，就是密密麻麻的字。小萬小心翼翼的看了起來。
“17歲那年，我和爸一起逛街，經過一個木匠店，我一下子就被門口的一輛很大的飛機模型吸引了，趁父親不注意，我偷偷跑過去問了價錢......後來有一天去村長家玩，不經意間，發現村長的辦公桌上的一本書裏麵夾著兩張紙幣，合起來是十五元，剛好是模型機的錢。於是，我就把錢偷回家了......”
小萬放下書，到了杯水放在桌上，脫了衣服鑽進被窩。又接著看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爸把我叫起來，然後扇了我一巴掌，我清楚的記得，當時我的臉火辣辣的疼。他很生氣的說：我們窮就要窮的有誌氣！不該屬於我們的東西就不要拿！現在把錢給我！我有些不情願的把藏在枕頭底下的錢拿出來。爸接過錢，歎著氣走了。那一天，我哭了很久.....晚上，爸回來的很晚，他走到床前，輕輕的對我說：孩子，爸知道你喜歡飛機，爸答應你，一定會給你十五元，讓你買飛機模型。我頭往枕頭裏埋了埋，眼淚不停的流出來，我非常清楚，十五元對我爸對我們這個貧窮家庭來說，已經是巨額了！那件事，讓我內疚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