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8年,對於我們這個多災多難的華夏民族來說,注定又是一個悲愴與歡愉、激昂與淚水交織的年頭。從元旦這一天開始,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中央電視台就開始對象征洗雪中華民族百年東亞病夫恥辱,第29屆奧運會在bj召開進行倒計時。農曆正月十五剛過,一場沙塵暴便不期而至,從西伯利亞襲來的冷空氣,掠過蒙古高原的大漠,卷起陣陣黃沙,鋪天蓋地,遮天蔽日,像脫韁的野馬,在遼闊的蒙古大草原上瘋狂地肆虐。狂風奔跑著、席卷著,在華北平原上空形成了一層黃黃的浮塵。
坐落在華北平原上的平州市也不例外,從早晨起來,風沙就開始在大街小巷狂奔,狂風打在電線杆上、甩在建築物上,發出了刺耳的、鳴笛般的尖叫聲。騎著自行車上下班的人群,匆匆忙忙逃難般地趕著路程,為了防止風沙迷眼,女人們用紗巾把頭和臉包得嚴嚴實實然後圍在脖子上,男人們則穿著風衣戴著墨鏡,有車一族的小子們則按著躁動不安的喇叭行駛在大街上。狂風整整橫行了一天,到黃昏的時候才稍稍緩了下來。在平州市高科技產業園的一個住宅小區建築工地上,一天的大風把正在建設中一棟大樓的綠色防護網吹得七零八落,在灰黑色樓身的腳手架上蕩來晃去。到了下班的時候,一個農民工在腳手架上,不慎讓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防護網絆了一下,從十幾層樓高的腳手架上摔了下來,就聽“啊”的一聲掉在了剛化了凍的土地上。隨後,腳手架上的工人們驚恐地喊道:“不好了,有人掉下去了,快來人啊……”正在地麵上忙著收工的工人們紛紛圍攏過來,大家扶起那個農民工,喊了幾聲沒有應,知道他已昏迷過去。有一個工頭模樣的人,摸了摸他的胸口,說道:“還有心跳,快送醫院。”這時,路邊上響了幾聲汽車喇叭聲,大家回頭一看,一輛帕薩特轎車停在了路邊。從車上下來一位西服革履的中年人,留著大光頭,腆著將軍肚,滿麵紅光,一臉酒氣,好像酒後剛剛睡醒的樣子,背著手威風凜凜地走了過來。剛才那位工頭模樣的人,忙迎上去邊走邊說:“經理,不好,有個打工仔從樓上掉了下來,已經昏過去了。”穿西服的中年人走過去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打工仔,見他一動也不動,說道:“快,把他抬到我的車上,送平州市人民醫院。”工友們齊忙動手,把打工仔抬到了車上,經理讓那個工頭也上了車。
平州市人民醫院是一座古老而又現代化的醫院,始建於清朝末年,當時是一座教會醫院。國際社會到十九世紀末,當東方人還沉浸在封建社會自給自足小農經濟自我陶醉的美夢中的時候,西方人在經曆了文藝複興運動、蒸汽動力革命、電力革命之後,開始進入了現代化大工業生產時代,社會資本開始大規模地積聚和膨脹,資本家迫切希望尋找海外市場和投資渠道,以擴大生產規模實現資本利潤的最大化。於是,歐美一些發達國家開始對東方一些落後國家進行思想、文化以及物質方麵的滲透,輸出他們的思想理念、生產方式和現代工業產品,以改變東方人的思想觀念和落後的生產方式,從而達到輸出資本、輸出產品的目的。開始他們是以傳教布施的方式對東方人進行思想改造和物質誘惑的。平州市人民醫院的前身是美國基督教會平州市分會在平州市創辦的一所慈善醫院。當時在平州市的傳教士叫羅伯特.懷德,由他兼任這所醫院的院長,他給這所醫院起名叫福音醫院,其意是給人們帶來福音的醫院,在義和團運動中羅伯特被殺。再後來的繼任者叫湯姆森.伯格,伯格為紀念羅伯特,把福音醫院改名叫“懷德”醫院,用這種方式來紀念醫院的創始人羅伯特.懷德。此後,懷德醫院的名字一直延續到解放初。新中國成立後,外國教會相繼撤出中國大陸,政府又把懷德醫院改名為平州市人民醫院,一直延續至今。
經過100多年的發展,如今的平州市人民醫院,已經發展成為集醫療、科研、教學為一體的三級綜合醫院,在平州市醫療行業,相對來說是一所比較好的大型綜合醫院。尤其是神經外科,在平州市乃至全省都是小有名氣的重點專科。科主任叫李躍進,早年畢業於海浦醫科大學,是改革開放後恢複高考製度首批通過考試錄取的大學生,參加工作後又考取了bj協和醫學院的碩士研究生,如今是醫院的學科帶頭人,同時是省神經外科學會委員。
今天下午李躍進做完手術已經6點多了,他匆匆忙忙回到辦公室,脫下白大衣換上便裝,夾上公文包,快步出門上了電梯。他今天必須要早點回家,因為他的愛人張潔——本院心內科的主任,今天晚上值夜班不能回家做飯,家裏還有他80多歲的老爹和正在備戰高考的兒子等著吃晚飯。尤其是他的兒子李世達,高考備戰進入倒計時,學校抓得非常緊,下午6點下課,回家後要準時吃飯,7點還要準時回到學校上晚自習。他的老爹今年88歲,雖然身體還好,但血壓有點偏高,不宜做劇烈活動,每天都要他和張潔回家給予照顧。他下了電梯,走出住院部大樓,站在高高的台階上,風還在時緊時慢地刮著,隻不過不像白天那麼猛烈罷了。住院部大樓是坐北朝南的,大樓正麵是能停放百十輛轎車的停車場,停車場東側是門診樓,與住院部大樓相連接;西側是一棟保存完好的青磚灰瓦的三層歐式小洋樓,這是當年老福音醫院保存下來的唯一一棟建築,半橢圓式的窗戶,明亮的玻璃百葉窗,牆上綠色的“爬山虎”在風中一擺一擺地敲打著窗戶。這棟小洋樓是坐西朝東的,最早是老教會醫院的病房樓,在小洋樓的後麵,是幾排紅磚紅瓦的平房,當年李躍進和他的4位同時從海浦醫科大學分配來的同學,就住在那幾排平房的單身宿舍裏,並且就在這棟小洋樓裏上班,那幾排平房和這棟小洋樓裝滿了他們5位同學的青春歲月和夢幻般的歡樂時光。如今他們多已成家,而且都成了本院的學科帶頭人和相關科室的主任。他們分別是:心內科主任張潔(李躍進的妻子)、骨外科主任劉和平、呼吸科主任郭佳、消化科主任孟得福,現在他們都已搬到了近兩年才交付使用的16層住院部大樓裏上班。那棟小洋樓已經改成了行政辦公樓,同時也成了平州市人民醫院的地標性建築,2003年,市文物局將其正式列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李躍進有個習慣,每天下班後都要站在台階上,下意識地看兩眼那棟小洋樓,仿佛有意無意地在回味著那段美好青春歲月。今天他走出住院部大樓,照樣看了兩眼充滿魅力的小洋樓,然後快步走下台階,來到自己那輛已經開了兩年的捷達車旁,從包裏拿出鑰匙,打開車門,迅速上了車。因為風還在刮著,車玻璃上積了一層薄薄的塵土,他打開馬達,用雨刷打了打塵土,便急不可耐地開車出了醫院的大門。
大街上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汽車、摩托車、自行車、三輪車把本來就不寬敞的街道擠得滿滿的。經過一天的大風,把整個天地刮得昏昏沉沉的,太陽像一張蒼白的臉,在黃昏的暮色中慢慢下沉。馬路兩邊的白楊,已經開始吐芽,樹枝在風中直愣愣地搖晃著。被風吹起的兩個黑色塑料袋,在高空中慢慢飛舞,好像兩隻折翅的黑色大鳥,在空中歪歪斜斜地下旋。人們都在著急地回家,汽車的喇叭聲、自行車的鈴聲、摩托車的嘟嘟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雜亂無章的下班交響樂。李躍進看了看表是6點20分,他估計兒子放學已經回家正等著吃飯。他還不能著急,外科醫生的職業習慣告訴他,越是著急的事情越要冷靜,否則,就容易出差錯。他想,著急也沒用,人們本來就浮躁,上下班的擁擠,再加上這惡劣的天氣,很容易造成汽車的刮擦磕碰,與其那樣還不如穩穩當當地開車排著隊往前走。他開始想著回到家給老爹和兒子做點什麼吃才好,可正在這時他的電話鈴響了起來:“喂”,他一手握方向盤,一手從兜裏掏出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