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話 偽裝倏然盡退去,真相現(3 / 3)

包括這傾注全力、拋開所有、不惜吞噬人性與道德禮法的終生也是最後的一次大賭,她為的也不是腹中孩子可以存活、可以榮耀,而是因為這個孩子讓她看到了轉盤的希望,所以她如死灰複燃,重新燃起了再也不能加注半分的最激昂的鬥誌,猶如一隻浴火後涅磐的鳳,最終又化身成地獄裏的鬼麵羅刹!

我這一生對不起太多人,於之弘德帝,我失了貞潔、破了婦道;於之興安帝,我曲意逢迎、伴在他身邊二十幾載便有二十幾載的虛假,最終還“得償所願”的重又奪了他的江山;於之霍清漪,我斬殺了他的愛情、耗盡了他的生命,將他無形的禁錮在高高矗起的紅牆一道,毀盡了他的一生;於之簇錦於之輕煙於之小桂子小福子於之……甚至天下人,想來我竟沒有一個、沒有一處對的起的,甚至我唯一的親生兒子也被我利用至今,時至眼下已經對自己的真正身世、生身父親、他“父皇”清歡的真實死因、他母後的真實過往、他一出生起就被這惡毒的母親攏入圈子注定成為籌碼的這份利用等等等等,全部全部的都蒙在鼓裏渾然不知!

我,真是一個罪孽深重的人……

“我一直都在自責。”清漪再一次緩緩的開口,銀色的麵具在月光下似乎蒙了一層霜。他就這樣坦緩不急的慢慢回憶,任過往穿過厚重的一重雲煙就此徐徐拂來心上,“當年弘德帝留了我在禦龍苑徹夜長談,說他是懷疑清歡接近他別有用心,更派探子暗中查到清歡與遼王舊部有關係,故他刻意裝出昏君的樣子來將計就計。”於此微頓,唇畔自嘲般嗬聲笑了一笑,“而我沒有及時製止皇上,還答應皇上幫著他處理朝中事務。為這事兒這麼多年我一直在自責著,我走不出這自責,我常想若當初我對皇上加以阻止而不是迎合,弘德一朝也不會落得個短短四載便結束的宿命!”臨了時輕輕一歎,剛好有燭盞中燃燒殆盡的燭蕊躥了燭花在空中“劈啪”一打結。

雖是緩緩的陷入了回憶的思潮,但我們又好像並沒有怎般淒苦的味道,該是這幾十年、幾個朝代的橫跨之後,曆經的大喜大悲委實太多,故而這心便也已經習以為常、早在很久以前便漸趨步入麻痹的境地了!

“你委實不能這麼想,不然我更加不能活了……”我向他又走近些,抬手捏著宮袖、探指以銀簪子將燭蕊挑出來,“弘德的滅亡,我也有責任。”坦緩的一句話,就此氤氳唇畔。

這是實話,當年弘德最後那些時光,還看不到絲毫覆滅端倪的最後時刻,我跟著清歡同流合汙,一起迷惑梓涵、誘蠱梓涵。我並不知道清歡要謀的是我們家的江山;而我隻是單純的想要將梓涵這個男人永遠根深蒂固的留在我的身邊,他對我的溫情愛意我太過於貪戀,貪戀到不知不覺腐朽了自我、失去了本質!這是縱有成千上萬個理由可以在旁人那裏粉飾出我大義凜然、一心為了弘德帝或者為了兒子才受諸般苦的烈女、慈母的形象,也無論如何都無法在我心中抹殺掉的一大罪惡!真相是什麼,是大義大愛還是狹隘自私,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且我心知肚明。

就此說來,當時眾朝臣百姓指責我與清歡乃是奸妃佞臣其實沒有錯,正因我與他一左一右對弘德帝的逢迎曲意、我失了一道不該退讓過度的原則,才釀成了弘德的覆滅、以及時今這樣一個不能言語也不知該如何評判的結局。

嗬,說什麼都也晚了……

橫豎又都還有什麼用處?便是一日時光漫溯、舊事舊人重回又還能有什麼用處?

一切,一切都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