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一邊兒伺候去!”被傾煙好似著惱的打斷,轉目森冷著眸光逼看了小桂子一眼,“皇上沉迷聲樂,元嬪便幹脆陪著皇上一起沉迷……這麼個損招一看就知道是你這猴兒出的!”這一句話沒帶著好氣兒。
小桂子頷首抿唇,不敢、也不能頂撞一二,便見他乖乖的垂著腦袋退到了一旁去。
我心念一起,對傾煙蹙眉嘖聲:“你怪他做甚,這是嬪妾自個的主意!”也是宣泄心情的就是一句。
傾煙一恍惚,那麵色變得很是虛白,蹙起的眉心染就了鐵青的顏色,似乎很不理解我怎麼就變成了當下這個樣子!
一旁跟著賢妃過來的簇錦也皺眉斂眸、不無惆悵的啟口:“妙兒……”
“妙兒妙兒的,你叫貓呢!”我正心煩著,突兀的一句將她打斷。
終於,這突然擺出的元嬪架勢把簇錦那未言完的話給生生堵了回去。室內氛圍一時變得很是尷尬。
又過了一陣子,傾煙沒能繃住陣勢的冷著麵目起了身子:“既然元嬪心情不好,想必本宮那些話她也是半點都聽不進去的。”字句都含著淡淡的清漠,寡味的很,於此也不看我,隻側目示意了一下簇錦,“我們回去!”語盡便徑自領走於前,並著這樣一路出門。
簇錦有須臾的遲疑,旋即於那當地裏也是一歎,抬目蹙眉瞧我一瞧,便又忙不迭去追傾煙。
“賢……”我對著傾煙的背影下意識啟口欲喚,但到底那一聲呼喚給梗在了喉嚨裏,半天努力也沒能吐出來。
一旁的小桂子在這時不迭的走上來,抬手拍拍我的肩膀。我側目顧他,對上他那一雙會意的雙目時,心頭便升起一懷無聲的委屈。
他也沒多話,頷首徑自歎了口氣,以無聲為最好的撫慰。
好在我身邊還有小桂子,即便我的心思他不一定全都能夠解過來,但至少無論我怎麼做、無論我做什麼,他都是理解我的,且他好像一直都在無條件的幫助我、支持我,從來不曾回絕與拂逆過我……這,當真是我的幸運!
溶溶的光波撩撥麵靨,眼簾目之所及就跟著起了綽約的韻致,一道道明暗交疊、好似碧波湖中尾尾靈動的遊魚。
惱不得那按捺幾多的心事跟著重又圖騰開來……
我與皇上如此荒唐,荒唐到自朝野至民間都生就了許多微詞的地步,但奇怪的是,為何這一次國舅爺的反應卻是那樣的鎮定而淡泊?
這與霍清漪的性格不相符合,也不該是霍清漪的性格!
思緒漫溯,又加之我對皇上、對清漪兩個人的了解,這使我不得不陷入另一種彌深的探索中去,不由想起當初我來尋清歡加以質問時,剛巧皇上留了國舅爺徹夜談心……
我不知道皇上當日留了國舅在禦龍苑假山上對飲時,都與國舅爺說了些什麼話。但自那之後,國舅便沒有再逼迫過皇上。皇上寵信清歡,他默許了;皇上沉淪音律,他不過問了;皇上罷朝、將政務交由他來躬身打理,他謙然領受了……我不得不懷疑皇上是在裝糊塗,他的那份血氣與性情或許使他具備了昏君的潛質,但這樣的潛質委實不好被激發出來。如果這一切的一切都隻是一場精心鋪墊好的大局,那麼真正危險的那個人不會是皇上,其實是清歡!
我眸色一亮。
皇上應當是大智若愚的!
看來我不止要以這難得糊塗來應付清歡的大智若愚,還要配合皇上的將計就計……
有喧喧鳥鳴蟲唱將我飄渺恍惚的思緒一倏悠扯回來,我神誌一動,頷首歎息。
一樁心事隱在心中、默默然不動聲色的刻入了骨頭裏。
這時過道進深處那鬆鬆垂下的水晶簾一動,有宮人謙然緩緩的入內對我行了一個禮:“元嬪娘娘。”聲息淺糯。
我側目問詢:“怎麼了?”
她方回複道:“陛下要娘娘今夜在蘅華苑裏侍駕。”
我心中有所了然,擺手要她下去。轉念想著皇上今兒怎麼不召清歡徹夜研習樂譜,反倒想起要回這蘅華苑來過夜?
“嘖!”思量間被小桂子打斷,側目瞧他麵上一急,“古來君心聖意委實難以揣摩,行了別多想了,快去沐浴候駕才是著緊!”
聞言入耳,我牽神點頭,便吩咐宮人去備了溫水沐浴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