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百感交集、鸞鳳和鳴,算不得已折騰了多久,雲雨綢繆間也就渾不覺了時間這個概念,忘了是什麼時候昏昏然睡過去的了,但也許是心情繃得太緊之後又生了一大釋然的緣故,睡熟之後一夜無夢。
晨時被一米虛陽撩撥在麵上,感知到了皮膚上呈落著的陽光的味道,這才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下意識側身去摟這共寢同榻的人,但隻撈到一片虛無。
我心念一緊,甫地打了個激靈的整個人跟著一清醒!睜開眼睛果然不見了皇上。
是時有宮人輕著腳步進來添香,瞧見我已醒轉過來,便對我柔柔然行了個禮,複啟口含笑:“陛下在院子裏呢,讓昭儀梳洗後就出去。”
“他還在蘅華苑不曾離開?”我抬手撫撫太陽穴,方才隻心道著陛下一向勤政,隻怕是又早早醒來去了早朝而見我熟睡便不曾支會我,誰想現在卻告知原來是在院子裏。
慰心之餘又覺哪裏不對,我蹙眉須臾,衝那上前服侍的宮人嗔了一嗔:“睡一夜便都糊塗了?什麼昭儀,忘了本婕妤是誰!”方才她居然把我的分位給喚了錯,幸好是在本苑裏,若是在外宮叫誰給聽了去,這舌一動而是非生的,指不定被誰給掐著這一短處怎樣編排生事呢!
誰想那宮人不僅沒有認錯,反倒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她的忙碌,笑眯眯回我一句:“奴婢可沒有叫錯,是昭儀您糊塗著呢!”語盡起了些微笑意盈盈染頰。
聞言入耳,我豁地心生狐疑,但一時思緒是僵硬的,便這麼懵懵的還是梳洗打扮後就去了院子裏。
晨時的天光很是清濛,又加之當下這個時景已是三月的末尾、眼見便是四月的開端,氣候已經不是很料峭涼薄。院子裏的牡丹、翠竹等在晨曦薄露淡陽的照耀下沁出微微的輕霧、又兼帶著自身那樣一種特有的幽幽芬香混雜一處,步入院落便被這芬芳充斥了鼻息,隻覺很是沁人心脾、又自有一段清澈在骨子裏。
一路出去便正正的瞧見了陛下在院落裏亭身立著賞景。他見我出來,便含笑向我招手。
這天光並著流雲剪影出的烏沉碎波一齊打下了一片溶溶之色,空氣裏隱含一縷縷濕潮的味道,隻覺指尖生了漣漪。皇上單手負後,整個人披光而立,雙肩之上一路貫連到胸口的華蟲並著九龍紋絡依稀泛動波光、這金銀雙線的波光又與天光相映成趣,一眼過去登時便栩栩如生起來;而他抬起的一隻手臂剛好沐浴在晨陽暖色之中,被晃曳著交織起一片溶溶顏色,如此長袖迎晨霞,自然造化與本就妥帖的天成豐韻揉雜其中,這麼看過去整個人俊美的沒有一處欠美傷美之敗筆。
也不知是怎樣,皇上在我眼裏心裏就是有著千般百樣好,有些時候我就這麼單單的看著他就會出好半天的神!
闔目深吸一口清晨新鮮的不能再新鮮的空氣,後回他一笑,便下了小台階、沐著光波淺霧迎他走過去。
及近時欠身行了一禮,後便與他並肩一處一路賞看晨曦景色。
皇上溫穩且沉澱的聲音忽而響起來:“其實朕喜歡一個人。已經很久。”
這話惹得我倏然側目去看他,卻隻瞧見一個俊美的側頰,見他目光直視前方不曾管顧我。這一瞬有如自天界重又狠狠掉入了十八層煉獄裏去,一股心浪排山倒海衝擊心門,我微震,還是強持著如許的鎮定勉強牽笑:“什麼……人?”聲色黯淡且打了囁嚅。
這時皇上終於側首對著我瞧了一瞧,旋即又見他眉宇輕皺,略想了一下:“給你看樣東西。”說著便自便袍內揣中探手過去,即而掏出一個看來輕薄的扇形物件向我遞過來,“這裏邊兒的麵孔,就是朕喜歡了很久的那個人。”抿唇一笑、一雙流盼光彩的睛目黑白分明。
我心中又生些許好奇,但還是隻覺那巨大的虧空感無處適從,隻是堪堪的將這東西接過來,頷首一瞧才見原來是一麵鏡子!而鏡子裏邊映出的這張臉……當然就是我自己!
一時懵住,接連再震!
“引娣。”一陣風起,吹散薄涼與光影,恍惚浮沉間耳畔傳來陛下貼湊之後深情如許的一聲喚,“朕的元昭儀……”接連又是一句,即便無酒也自是醉人。
皇上他給了我接連幾個好大的驚喜!果然是實實在在一驚之後又生了這一大喜!
原來他是想要告訴我,他喜歡的人是我。且就在這樣的潛移默化間,他再一次抬了我的分位,將我至正五品元婕妤而晉為了從四品的元昭儀。
……
這一日,我真的覺的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或者說我陡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都很幸福。
就像曾經的曾經,我根本就不敢想像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成為皇上的女人,可以與皇上朝夕相伴、溫言慰藉,那時的我甚至羨慕蓉僖妃可以光明正大的關心皇上、照顧皇上;後來的我不敢想自己會成為皇上的新寵;而現在的我更加不敢想像皇上他會對我表達他的愛意,這樣深情不晦、這樣熱情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