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就沒拂了他的好意,向他頷一頷首,即而噙笑搭著他的腕子下了這花車,後就由他一路引領著穿過假山小圃圍攏著的宮廊小道,就此一路往裏走。
其實這禦龍苑也不外乎如此,隻比禦花園大了些、且景致布局又更貼近著吉慶些,除此之外倒沒叫我覺得哪裏驚喜。當然,許是我在後宮已經活了這樣久,一切都已見慣不怪的緣故吧!
又也不知這麼亦步亦趨的跟著劉福海行了多久,視野終於跟著一開闊,一道冗長的白玉石階現於眼前,因是自花樹小圃、假山林景間躥出來的,故而目睹這如此一下子就開闊起來的別有洞天,恍惚覺的自個是至了世外桃源。
“元答應,請。”駐足之餘,劉福海又是一句。
我方牽神,抬步行上玉階時揚首望了眼,見高高長長的台階盡處是假山頂上的一道古樸又雕梁畫柱、十分瑰麗的小亭。而亭心有二人相對而坐,中間的石案上依稀是擺著一道棋局。
這二人一人玉帶束冠、龍袍燦金,自然是皇上;而另一個……緩衣疏袍青底掩傲骨,看身形、觀體態,正是國舅爺霍清漪不會有差!
我心口甫一驚蟄!這驚蟄沒有道理,但這一刻還是抑製不住心跳欲狂、並著麵上一陣火辣的灼燒!
遲疑的當口劉福海已然領走在前,又感知到我遲遲不曾跟上來,便側身對我小心喚了一句:“元答應,怎麼了?”
我神智再牽!隔過劉福海又望了眼亭上二人,見皇上已經站起身子對著我抬手示意,而霍清漪亦向我這邊兒看過來。
他們已經看到我了。我微頷首向皇上點頭回應,複把燥燥心緒竭力斂住,又牽唇做了個莞爾笑容對劉福海:“公公且等等,妾身畏高,就過來了!”說著話便踏步一階階上了白玉石階。
思緒卻亂,我且行著且又心不在焉……我原以為皇上是叫我伴駕君側,原來他在打發人喚了我過來的同時,也叫了自己那位素來親厚的舅舅霍清漪。
我還道著深冬裏頭花草盡凋是遊的哪門子園,眼下看來便明白了,原來皇上是與國舅爺小亭對弈,心情一暢就想著把我也叫來陪著他們看景兒了!
念想到霍清漪,我心口就又是一慌!委實說不清是被什麼原由作弄的,但那種感覺就好像我此時此刻以元答應的身份立在這裏、就則委實有愧於他那一身青衣毫不染塵的明澈幹淨,好似我沒有臉麵對著他這樣的高潔……雖然我不知道他高潔在了哪裏,也不知道我汙濁在了哪裏。
這麼心口紊亂,又加之冬季易生寒露,我腳下這步子沒防備就是一滑!接連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一個猛子就向著後麵兒栽了下去!
這時我已經行至了半山腰,這大抵是由岩石配著鵝卵碎石堆疊起來的假山說高不高說低也不底,這整個人又是朝後仰著下去的,山下又多是些開鑿、鋪就齊整的硬.挺地麵,若是身子一下子這麼下去,指不定後腦勺會磕碰到哪一處!那可就委實猜度不到會發生怎樣的後果!
但我這個人機靈歸機靈,遲鈍起來也是可怕的。還不待這一聲驚呼爆破出口唇,就見一抹青色身影自眼前極快一掠,緊接著我的身子就在半空裏打了個旋兒,旋即雙腳已經穩穩妥妥的重立回了地麵。
一切來的順勢而突兀,使我的思緒並著神智全然化成了漿糊。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凝眸去看,心跳卻又跟著漏了半拍!
在這千鈞一發之時將我救下的人,正是霍大人!
神思晃動,我不敢繼續對著霍清漪這雙充滿問詢與隱隱的不可置信的眼睛,頷首道了一句“多謝”後,就把眸子錯向一側。
“沒事兒吧?”這時皇上已經提袍奔下假山,自清漪身畔略貼近懷心的地方將我攬至他身邊去,“朕若早知你恐高,便不會讓你登上這假山了……原是想著此處地勢得天獨厚,可觀覽整個禦龍苑景致的。誰知險些出了意外!”
他的聲色清朗中透著真切的著急,撩撥的我纖心浸潤:“妾身沒事。都是妾身自個不中用,陛下莫要擔心。”下意識就想去安慰他,忙不迭蹙眉回應。
“這是?”霍清漪的聲音就在此時漫溯耳畔。
我一僵定。
皇上猛地回神,似是後覺的打了個恍惚,忙把我讓了一讓,又跑至霍清漪身前像個孩子似的乖憨笑起、聲波朗然清脆:“舅舅,這是朕新納的元答應……哦,她也是母後生前的身邊兒人之一。你瞧著可好?”
他們之間情誼果然深厚,這些話說的很是直白。我一時心亂如麻,隻把頭埋下去,卻又忍不住抬眸偷眼往霍清漪身上流轉。
依稀有那麼片刻的沉默,清漪麵上一沉,那雙星辰般好看的眼睛此刻兀地有若沉鉛:“嗯。”隻在我麵上停了須臾,便向皇上落定一眼,口吻有些幹澀,又錯覺恍惚帶著氣焰一般,“是不錯。臣有些體寒,先告退了。”語盡對皇上斂了斂襟,不待回複,也不再給我一個眼神的停留,一掀袍角自顧自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