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依著皇上的性子,是必然也要來語鶯這裏向她求證的。這位氣血方剛的帝王心裏一旦擱進了什麼事兒,亦是個不能存放太久、恨不得當下便弄清楚的樣子!這點與我十分共通。
而這性子,蓉妃了如指掌。
我不知道皇上對蓉妃這個女人究竟有幾分的了解,但是蓉妃對於皇上的秉性、舉動、習慣等卻摸得通透非常!是啊,若想在老虎嘴裏拔牙,首先便要做到與老虎的知己知彼。有些時候,蓉妃與皇上之間這份熟悉,看的連我都妒忌!
“呦,真是巧。陛下也在呢。”蓉妃含笑啟口,在向皇上行禮之後又掃了眼芷才人,亦是含笑溫溫又補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芷妹妹恢複的不錯。”
才出口便見語鶯麵上一僵!
這是在給芷才人難堪。提點她曾被蓉妃杖責一事……
“行了。”同時見陛下掃了眼語鶯與蓉妃,麵上隱變,好似有些不悅,“既然來了,就落座吧!”對蓉妃如此吩咐。
蓉妃便沒多說什麼,擇了一臨著假山小景方位的位子坐了。
而我一路都有意無意的把頭埋的低低的,生怕自個這麵貌在皇上心裏留了什麼映象,那對我日後行起事來就很是束縛了!
這一遭原本因了顧慮而不願來,但蓉妃說一定要我跟著,隻有眼見,方可知道芷才人對“狐仙”一事了解多少、又欠缺多少,方可助日後成事。
我也委實是多心了。皇上的注意力,好似也並沒有往我身上多放一二。
這時聽得蓉妃聲波流轉:“芷才人。”平淡無害的含笑喟了語鶯一句,“這麼個美人胚子,也難怪皇上喜歡的緊!本宮還記得才人你那歌喉委實清妙,不知今兒可否獻曲一首要我們再開開眼?”字句間充斥著平和溫婉,並不逼仄。
語鶯對於蓉妃此番來意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她聽了蓉妃這麼一句,那麵上也是一嫣然:“娘娘實在謬讚。妾身在不曾侍奉陛下之前,本就是禮樂祠一名樂女。”於此目含溫波掃了眼皇上,“既然娘娘想聽曲子,妾身便獻醜了。”於此已然起了身子,側目對宮娥打了個吩咐的眼神,要他們鋪陳好絲竹班子。
我偷眼去瞧皇上,他一張麵目覆蓋寒波,喜怒隱然不變。我心微起漣漪。
“慢著。”蓉妃的一個打斷重牽走了我的目光,見她如故含笑溫溫,“芷才人不消表演其它,就那日那一晚在本宮苑裏隔著簾子唱出的那一首曲子,本宮就很喜歡,你隻管唱那個就好。”
這一痕並不鋒利逼仄的字句穩一吐口,我心一躍!皇上亦在這當口“唰”地回目一顧蓉妃!而與此同時,語鶯麵色驟變!
這一瞬終於明白,蓉妃這箜玉慶芳一行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為得是就此在皇上麵前借勢再推一把力,徹底揭穿這頂替了我身擔那“狐仙”之名的芷才人語鶯的虛假身份!
而皇上此行本也就是為了向語鶯求證。眼下蓉妃如此,倒是貼他心的緊!他自然不會阻止。這也是蓉妃的好手段,達到自己目的的同時,也多多少少會令皇上對她起了欣慰之感。
那日我隔著簾子唱了什麼、又是怎樣的聲波調門、臨走又為皇上留下了怎樣的舊物,這不在場的語鶯又是如何能知道?她必然是唱不出的!這麼一來,她這麼出“狐假‘狐’威”的把戲便必定拆穿無疑,且同時這欺君之罪也會跟著坐實沒跑!
一時氛圍驟然沉寂,心思忖度間所有人的目光又都不約而同的轉落在了芷才人身上。
“這……”語鶯頓然便顯得十分慌亂,那嬌嬌的花靨與盈盈的眉目起了層層漣漪,旋即抿唇遮掩樣一笑,“呀,且瞧著,時隔太久,妾身記不清了!”
“無妨!”一個朗聲揚起。是皇上。
我也顧不得避諱,下意識去瞧陛下。
見他麵目依舊不見大變,隻啟口如是穩穩的緩而開言:“朕記得呢。告知你詞便是。”態度顯得莫測起來。
因距離蓉妃迫近,我隱約聽到她勾唇淺淺起了一哂,見她並著麵目也全然都是不屑。
我抿唇凝神,任心若擂鼓,默然靜看就是。
這一空檔裏,皇上已然閑閑然啟口:“回頭下望塵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惟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他一頓,落在語鶯麵上的目光愈發沉澱深意,“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於此慢停,眉目淺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