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妃不僅是當事人之一,且還是漱慶一宮的主妃。而皇上真個就離了芷才人的錦帳溫柔鄉跟著淺執轉至蓉妃處,如此一來蓉妃可謂是把芷才人、並著漱慶宮主位莊妃一起通通比了下去!贏了這好生霸氣又隱見狂妄的一仗……
蕭蕭晚風貼著寒意撲麵過頰,為這分明冷得凜冽的冬夜氣候平添些許清冽的爽朗,叫人沐浴其中反倒覺的起了舒然。
皇上已經至了蓉妃正殿內的小室之中,此時此刻應該正擁著蓉妃雙雙躺於軟榻歇下。
說起這個,蓉妃即便扯謊也比其她後妃有些個方便處。她長年體寒,若說起偶爾有著“胸悶惡心、夜深心悸”也自然過得去!
而我隻身一人一步步行往正殿連著內裏小室洞穿雕琢出的一扇小窗下,披星戴月、沐風浴寒。
此刻天幕浩淼深沉,萬籟俱寂,小苑裏沒有半個人影。如是蓉妃一早的精準安排。我是得了蓉妃授意,重將曾已行的輕車熟路的那些個魅惑法門,再度對著皇上、抓住這個十分難以遭逢的機會,行出一二……
借風勢幽幽,我將身隱在軒窗一葉之後那層疊陰影裏,借著迂回風勢、啟口且吟且哼此童謠體小詩之時,這音波便被掩映出綽約、又兼帶著蒼茫。
我啟口低低:“紅袖啼痕憑誰慰,幾度夢裏空相會……”
隻此兩句,不消太多,反複輾轉、低吟於口唇之畔。心裏明白,皇上他在甫一入耳這兩句於他來說太熟悉、實在太熟悉的句子,我可以想像他會泛起怎樣的百感交集氤氳心腸……
這時驀聽內殿進深處一陣急急的腳步聲!
我一定神,忙把身子又往一旁橫竹景間一隱。這時已經看見皇上順殿門處急急跑出來。
我隱著身子偷眼觀察皇上的反應……
見他睡袍萎靡、神色慌亂,散亂的發並著脖頸處淩亂的小領尚來不及整弄,整個人入在眼裏、落在心裏,道不盡惆悵萬千、心念若焚。此情此景,直讓人覺的這位年輕俊朗的陛下,他值此隆冬永夜森森蕭索的天風之中,已然斷了寸寸癡腸!
心頭百味又生。
其實若是可以選擇,我寧願混跡在男人群裏成為一個真正的漢子,也不願在胭脂叢裏跟女人們經天到晚勾心鬥角耍心眼兒、為得還是傾盡一生無剩餘的去爭這麼一個男人!
但一切已經鑄定,旁的話語,多說無益,隻是平增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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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時蓉妃服侍著皇上更衣上朝,而我隱於簾後如是靜看。
微弱的光影為陛下麵目打下一層綽約,可以瞧出他昭著於眉梢的重重心事。
這份悶鬱,蓉妃亦盡收眼底。隻見她邊翩躚著手指為皇上係好前襟衣領,泠淙聲色淺淺於這時氤氳而起:“都是臣妾任性,不該把皇上找來陪了臣妾一晚,惹得……芷妹妹這還巴巴的半夜裏來尋陛下。”
聞聲入耳,我心中隱有了然。看來昨夜裏的事情,蓉妃打算這麼順著給皇上解釋,隻說那殿外哼詞兒之人當是語鶯。
思緒還不及我再往深處梳理,隻見皇上忽地一下一把握住了蓉妃的手!他似是被蓉妃這話“錚”地給刺激到了。
這個舉措來得太快也太猛,順著一眼過去,我這個格局可以瞧見陛下那一雙龍眸裏沉澱了太多情態,隱隱然的,盯著蓉妃又好似要噴出火來。
這把我嚇一大跳,心道皇上一定是看出了蓉妃在耍心機……
不過蓉妃的態度也在我的意料之中,那是入骨的清冷淡然、如故的沉靜笑對。又或者,是因她太了解、也太熟悉身邊這個男人,她摸透了他的脾氣,所以她無所畏懼。
這麼一個女人,有些時候我真懷疑她是冰雪鑄就出的人間仙子!那份從容、那份沉澱在纖纖玉骨裏的微傲,那娟秀的眉目與出塵的氣韻,一切一切,絲絲縷縷全然都是那樣令人難以抗拒、更加難以奈何她一二去!
終於,似乎在每一次與蓉妃的對峙之中,皇上都是那個最先敗下陣來的人。眼見他再一次漸漸的放開了緊擒於手的蓉妃的纖腕,但那雙灼熱又隱有異樣神色浮動的雙目,卻沒有從蓉妃這張臉上遊移分毫。陛下聲波平靜:“昨夜裏那個聲音,不是芷才人。”
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被皇上主動打破,蓉妃也在這瞬間不動聲色斂去許多冷冽,勾唇淺淺、莞爾柔聲:“興許,是皇上聽錯了。”
“嗬。”緊壓著蓉妃和煦的聲色,皇上亦勾唇斜笑了下,而那目光之中又起幾許玩味,這玩味有若一個謊言被揭穿時,那不動聲色的故意隱而不發,“那詩句,芷才人她能知道麼!”臨了語氣忽重,複狠狠的向下一落。不高,但鋒芒凜冽與逼仄嚴厲總是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