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好似天成的造勢,在我這一席雖聲息輕微、其實字句飽含真情真心的話句漸次落定後,兀一下自遠方柳木叢林、隻剩深墨色葉片的石榴樹與牡丹圃間一陣陣波濤般及近著掠過來,層疊的帶起幾許水霧、若許沙塵,也把我這話襯托的深沉且染就了蒼茫。
我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對著小桂子的雙目,清晰的看著他在這短時間內一雙眼波中積蓄、流轉出的由錯愕、至訝然、至沉澱……終至信任。
“唉!”良久良久,他側首結束了與我的這場對視,把頭偏向一邊徑自歎了口氣,“妙姝啊,都這麼多年了。”他重轉目向我落定了神光,“我當然會相信你、也會幫助你。”聲息深沉。
這就是為什麼我在遇到什麼事情、需要什麼幫助的時候,可以不做過多的事先聲明,隻要向小桂子說一聲便一定能夠得到他最有力、也決計是可以信任可以依賴的幫助。
“這件事兒其實……”被他目光灼灼的注視,我忽覺的有些愧疚,似乎不向他挑明脈絡便辜負了他一次次的鼎力相助。但任我腦海神思這麼兜轉、起伏了好一陣子,一時還是太混亂,無法尋一個最清楚明白的切入點向他稍做些解釋。
又過須臾,見我輾轉半天、麵色大抵是憋出了青紫色也依舊吐口不囫圇,小桂子最先起了些不耐煩:“行了,你不是說事後我就知道了麼?”換做是他一把牽起我的手腕,“那就不用說了,反正你又不會把我給賣了!”順嘴一句,重拉起我向前疾步。
“哎錯了是這邊兒!”他哪裏知道我要帶他去哪兒,我忙糾正了方位!
“這……好像是漱慶宮的方向?”小桂子這個時候似乎回了神,眉頭微皺,頗為自語的一句。
“就是那裏。”我不打算瞞他,急惶惶間瞧了眼天色,心下便約摸著,“快,皇上今兒不臨朝,興許已經去了呢!”
“啊?”這一句話出口便有如大石劈頭砸下!小桂子條件反射又一噤聲。
我無力也無心再對他解釋,反手一拽他袖擺,不由分說抄小道向漱慶宮的方向一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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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這一路往過趕時,這不長不短的時間,我二人就這麼且跑著且起了各自的心思。
我明白小桂子此時必定裝了滿心滿腹的疑惑,而我這心裏腦裏裝的卻是對那計劃的擔憂、對事後如何向蓉妃交代的無措……當然借著這個當口,我把昨晚上與簇錦商榷出的那個路子同小桂子簡明扼要的說了。
小桂子好半天都沒作言語。他是在暗暗忖度、暗暗思量。他不傻,他是我們這些人中最為靈秀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又加之平素裏我付諸在湘嬪身上的那些忙活、那些不甘,他都是看在眼裏的,此時自然明白我是尋了一個機會,一個把湘嬪推到皇上懷心的機會……一時半會子他或許不能順著這根藤一路向下去探索、去尋覓、去明白更多,但事後他一定可以明白全部。
入了漱慶宮時天色已經大亮了,我便牽著小桂子順兩旁柳蔭小道一路貓著腰的走。這般不光明正大,一時竟有些類似“做賊”的心虛感……我一個無奈,又這麼走一陣後,便估量著這個地方與茗香苑該還有不多一段距離。
便在這時猝然停步,我轉身擇了個假山並著常青竹掩映成趣、可巧藏身的地段,對小桂子囑咐了幾句,要他藏在假山之後、青竹之間等我過會子來尋他。
我不敢把小桂子帶到茗香苑去,那樣勢必會引起蓉妃的懷疑;且我去蓉妃那裏是一早的鋪墊,小桂子不同於我,也是不大好進去的,苑門口淺執便不會放他進去。故此,我隻好自己過會子機靈一些,尋思著火候差不多了便要極快的出苑找到小桂子、示意他快回身去慕虞苑接應簇錦和傾煙。
這需要精準的算出自漱慶宮茗香苑、至錦鑾宮慕虞苑這兩處之間來回所需要的時間,還要十分機靈的瞅準契機、比對著最適合的時機實施那至為關鍵的一步……這一切委實不容易。
說實在的,我亦不能夠有著十足的把握,甚至這事兒的成敗率我隱覺會是失敗、微大於些成功……但無論有沒有把握,我隻能拚上一把。
若成,這是我的福氣、是傾煙的造化;若弄巧成拙,我隻能順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