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過輕柔晃曳的紗簾一道,我頷首卻抬眸的悄眼看著內裏皇上與蓉妃之間這一派帝妃和諧、暖意迂回的融融景象。
他二人邊用膳邊閑言,而皇上那一張俊美的麵目雖有了燭燈的晃曳而明明滅滅、且看不出喜怒,但周身之間流露出的這一股偏近頹廢的氣質,卻昭著著他此時心頭的一縷惝恍。
他也不動筷子夾菜,即便這該是蓉妃知他要過來、為他精心準備的菜色。他隻對近前這一壺不知是何品名的美酒感興趣,起先還一盞一盞由慢到快緩緩的飲著,不多時便一躍成了不知風雅的淋漓豪飲。
隔過紗幕小心又大膽的看過去,隻覺豪飲酒水的皇上又有一種平素鮮見的落拓之感縈索周身,但這時的陛下怎麼都不像一國威嚴肅穆的皇者,倒儼然一副放浪胚子夜不歸宿、街頭喝酒買醉的違和之感。
念頭一動,我這心忽地狠狠疼了一把……開始心疼這個男人這樣大刺刺的喝酒會不會傷到腸胃!
蓉妃該是與我一轍的心思,我這念頭才起的同時,已見她黛眉一蹙、沉了眸波抬手去攔去勸阻:“陛下好歹用些飯菜墊墊,這米酒雖然不比其它性烈,但豪飲過頭也傷神傷身呐!”說話夾了一筷子筍絲放進了皇上的白玉碗裏。
這麼副和睦景象似一把烈火,錚地就把我心頭悉數堆起的幹柴全部給點了燃!有道是眼不見心不煩,誠然沒錯,不見著還好,隻要見著蓉妃與陛下之間這麼懷脈脈溫情,我就總止不住的妒意如毒的化為洶浪在心口裏一陣陣狠拍起來!
我這是怎麼了……
我也沒什麼,就是忽然起了種極迫切的渴望,渴望掀起簾子走到皇上身邊落座,然後親自為他斟酒、為他夾菜、噓寒問暖間溫聲綣綣的勸他保重身子……我隻恨此刻隻能瞪眼幹看著卻什麼都不能做!
酥胸在不知不覺間忽而變得起伏劇烈,我慌地回神,陡然意識到自己方才那念頭起的太不合時宜!忙轉動思緒告訴自己,此時陛下身邊有一個蓉妃幫我把我想去做、卻不能去做的事情一一做了,這樣……也真好!
但陛下似乎不大領蓉妃的好意,隻順目掃了眼落進碗裏的菜,也不忍駁她麵子的抬筷子去夾,但半路終究沒心情的又放回原處:“唉……”複見陛下以手支額起了聲冗長歎息,後再度提起手邊酒壺對著喉嚨一路灌進。
蓉妃沒有阻止,一張俏麵冰漠之餘尚帶溫度:“陛下這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她眨眨明眸,把頭往旁邊兒歪了歪,問得聲波清越。
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泠淙悅耳的聲色撫慰。
皇上沉下一雙如炬的龍眸,啟口緩緩的道起了那懷涓濃的心事:“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離奇的事?”他皺眉,似乎已經染就一層薄醉,“朕明明看見那麵覆狐狸麵具的女子,她向這個方位過來……問了宮人也說是跑進了錦鑾宮、依稀是愛妃這茗香苑。可怎麼轉眼就又沒了蹤影?”
我心一緊!
蓉妃嗔嗔一笑,麵色未變的抬手把皇上肩頭的狐裘往緊掖掖:“大雪夜的,陛下是眼花了吧!”轉眸一媚,“分明是臣妾站在苑外迎陛下過來,臣妾怎麼也不像隻狐狸吧!”於此起了些清淺的小俏皮。
但此刻這話叫皇上自覺無趣!我不知道這個男人此時當真是被“狐惑”障住了雙目遮蔽了理性,還是揣著明白甘願在這場點亮黯淡生活、浸潤灰白流光的不純粹的媚局裏裝糊塗?
他繞過前話轉了話鋒,頷首且歎且語氣暗沉,他冗冗道:“或許你們不覺,但那與朕一夜床榻之歡的女子……那種真切的觸碰、真切的感覺……朕不知道怎麼說了!”囁嚅停頓,須臾一歎又啟口接話,“總之那感覺有多真切,朕心裏一絲一毫都有著數,你們不能夠知道!”於此微微抬首,見陛下那已然微醉的麵目上又覆起一層疑惑,聲音也輕輕的如一陣風,“可是為什麼一覺醒來,便不見了那生了狐狸麵孔的女子?那枕畔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她的餘味……朕找不到她就總覺不甘心,就總覺這心裏空落落的!”最後他猛一轉首,雙目含著烈焰般的炙熱,這麼對上一旁默然靜聽的蓉妃直看過去,“冉冉,朕從沒覺這麼百爪撓心過!從來,從來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