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憐雪唏噓了好半天,才慢慢止住哭聲,一邊拭著淚水,一邊抬眼仔細打量了打量梅笑春。見他雙眼中布滿血絲,臉上消瘦不堪,便知是勞累過度所致,不由一陣心疼,“兄長,這一年想必是受了不少苦?”
“比起在家裏自然是苦了一些,習慣了也就不覺的苦了。倒是跟著父親學會了不少本領。”
兄妹倆正說話,換玉用木桶提著水進來,說:“小郎君,熱水好了。”
梅笑春連忙站起來向梅憐雪說:“這裏比不得家裏舒適,各處十分簡陋。妹妹將就著沐浴一下,換換衣服吧。我在外邊替妹妹看著點兒?”說完,領著換玉出來隨手掩好帳門,圍著寢帳四周巡視,以免有人靠近。
梅憐雪看著木桶裏的半桶熱水,一方手巾,心裏一酸,眼淚又湧了上來。從背上解下包裹,取出兩件換洗的衣服。回身試了試水溫,雖然有些熱,也可以入手了。便用手巾簡單地擦洗了一下,換了裏外衣服。
收拾利落了,才開了帳門出來。梅笑春見她出來了,方才進來,令換玉把水收拾出去。
明晨送來飯菜,梅笑春親自擺在桌子上,說:“妹妹吃飯吧。”梅憐雪看見簡單的飯菜,心裏更覺酸楚,隻勉強吃了幾口就不吃了。梅笑春知道她惦記著梅鬆庭吃不下去,也就不多勸了,令明晨收拾出去。
換玉抱進來一床被褥,在床榻上鋪好,“小郎君,收拾好了,請郡主安歇吧。”
“你先去吧。”梅笑春打發走了換玉,看了看梅憐雪,說:“妹妹鞍馬勞頓,早點兒歇息吧。”
“我在兄長這裏,兄長去哪裏安歇啊?”
“我和換玉,明晨擠擠就行了。妹妹趕緊安歇吧。我去看看阿娘。”梅笑春說著,轉身出了寢帳。
梅憐雪送梅笑春出來,看他走了才返身回到帳裏,掩上帳門,坐在床榻上。梅鬆庭沉重的傷情,梅笑春消瘦的形容不時回繞在眼前,雖然連日鞍馬勞累卻毫無睡意,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滑落腮頰,打濕了前胸的衣服。
秋慕霜打發走了梅笑春兄妹,從衣袖裏取出一個白玉葫蘆瓶,打開瓶蓋兒倒出三粒丹藥交給梅興研開。時間不大,軍醫送來了煎好的湯藥。秋慕霜令梅興扶起梅鬆庭,啟開他的牙關親自用小匙一點一點喂下去。喂完藥,又命梅興扶著梅鬆庭躺好。
士卒在帳外輕聲喚梅興,“梅興,少帥命小人為王妃送飯菜來了。”梅興連忙出來接進帳裏,放在書案上,“請王妃用膳。”
“知道了,你也去吃飯去吧。”秋慕霜給梅鬆庭蓋著被子,隨口說道。梅興不敢勸,隻好默然退了出去。
梅笑春安置好梅憐雪,回到梅鬆庭的寢帳。書案上放著的飯菜一動沒動。秋慕霜正坐在床邊,用羅帕輕輕擦拭著梅鬆庭額頭上沁出的汗珠。
“阿娘,讓孩兒服侍父親吧。阿娘請先吃飯,一會兒該涼了。”梅笑春輕步走到梅鬆庭的病榻前,輕聲說。
“我不餓。雪娘安置好了?”秋慕霜並沒有抬頭,一邊繼續給梅鬆庭擦著汗,一邊問。
“安置好了,請阿娘放心。”
“嗯。春郎,知道我為什麼讓雷鳴散布你父親受重傷的消息嗎?”
“阿娘是想誘敵深入,設置埋伏一舉將薑國的兵馬殲滅。”梅笑春有些忐忑地說。
秋慕霜微微一笑,“春郎果然進益了。君鬱,聽見了嗎?春郎不愧是你的兒子,小小年紀已經深諳用兵之道了。你放心吧,梅氏後繼有人,瑨國不會受外辱欺淩的。”說著,回身看了看梅笑春,“你也累了許多天了,去歇歇吧。讓我……讓我和你父親說幾句話。”
“是。”梅笑春看著滿眼淒楚的秋慕霜心裏一陣絞疼,“請阿娘多多保重。”
“去吧。”秋慕霜輕輕揮了揮手。
梅笑春隻好垂手退了出來,在帳外一聲長籲,搌了搌濕潤的眼睛,輕聲向梅興說:“興兄長,仔細聽著阿娘呼喚。”
梅興連忙點頭,“請小郎君放心,我一刻不離地守在這裏聽候王妃呼喚。”
梅笑春這才回到換玉和明晨的寢帳,兩個童兒已經命士卒另添了床榻臥具,預備了水、巾、茶飯。梅笑春淨麵洗手多少吃了點兒東西,和衣而臥略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