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鬆庭一驚,他沒想到秋慕霜會忽然說出這樣不祥的話語。“晞卿你……”
“梅兄,當日聖人向家父提出和親,令晞卿嫁入平王府為妃,難道不是看中了晞卿的武藝韜略?不是想為梅兄增添助力?可惜,晞卿的身子再也不能沙場縱橫。即便是將來能夠恢複,也隻比尋常閨秀略好一些罷了。終究是要使聖人失望了。”秋慕霜說著,唇邊掠過一抹自嘲且苦澀的笑容。
“是君鬱害了晞卿?”梅鬆庭心中的愧疚更深,更濃,身不由己地抬手覆在了秋慕霜的手上,“不管父親怎麼想,隻要晞卿願意,晞卿永遠也不會成為別鶴。”
“晞卿並非貪圖平王妃的榮耀,晞卿隻是舍不下一雙兒女。”秋慕霜說著,淚水順著腮頰滾落了下來,聲音微微有些哽咽。
“唉!”梅鬆庭深深地歎息著,將秋慕霜攬進了懷裏,輕輕摩挲著她的肩背,安慰道:“晞卿放心!君鬱不會讓你們母子分離的,永遠不會。”
不知是屠蘇酒的濃烈讓秋慕霜有了幾分醉意;還是多日來積壓的心事令她幾近崩潰。秋慕霜並沒有掙脫梅鬆庭的懷抱,反而將臉龐深深地埋在他的前心,嗚嗚咽咽哭了出來。
秋慕霜的哭聲壓抑而淒涼,令梅鬆庭幾乎心碎。他遙記得的初見時的秋慕霜是何等英姿颯爽,何等的神采飛揚。短短兩年時間,竟將這隻令天地失色的彩鳳生生折斷了彩翼,難以鼓羽飛翔,失去了應當屬於她的那方晴空。“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此時此刻,梅鬆庭落淚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秋慕霜慢慢止住了哭聲,從梅鬆庭的懷裏起來,低著頭用羅帕擦拭麵頰上的淚水。直到止住最後一聲唏噓,她才抬起頭看著梅鬆庭赧然一笑:“晞卿失態了。”
梅鬆庭搖了搖頭,“是君鬱的錯,是君鬱帶累了晞卿。若非因為君鬱之故,晞卿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境地。”
“命裏所招,隨遇而安吧。”秋慕霜哭了一回,仿佛將心頭的鬱結與壓力得到了宣泄一般,竟生出了幾分難得的輕鬆。她看著梅鬆庭,微微一笑,笑容裏恢複了往日的雍容。
“隨遇而安?”梅鬆庭將這四個字反複念了幾遍,心頭仿佛注入了一道清泉,將滿心的煩亂洗滌幹淨。“梅君鬱竟不如晞卿。”
“梅兄是男兒,身上肩負著家國重任,自然有著許多身不由己。晞卿乃是閨閣女子,守住一個家便夠了。”秋慕霜再次微笑,“目下的情形,晞卿很知足。”
梅鬆庭微微點頭,“如此便好。晞卿想要守護一個家,君鬱何嚐不想守護一個家。為了春郎、為了雪娘。讓他們安安穩穩,無憂無慮地長大,為他們尋一個合意之人結成佳偶,看著他們生兒育女。所有這一切便今生足矣!”
“晞卿果然沒有看錯梅兄。”梅鬆庭能說出這番話,讓秋慕霜頗感欣慰。依照兩個人之間的恩怨,或許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有著共同向要守護的人,有著共同的目標,哪怕因為芥蒂不能魚水和諧,能夠相守相攜走過春秋四季,看著兒女長大,將來博一個兒孫環繞的天倫之樂。
因為元旦大朝會的緣故,皇室宗族、朝中官員元旦這一天便不出門拜年,將拜年的時間延後至初二日。
梅鬆庭身體不好,卻也不能失禮。初二日,便攜了秋慕霜到瑨陽王、蜀王等宗親王,以及大長公主、長公主等長輩的府邸拜年賀春。初三日,到白采茹的母族白氏一族的府邸拜年。初四日到鄭太後一族的府邸拜年。
其他府邸還好,不過稍坐片刻,說幾句祈福的話語便告辭出來,趕往另一家。唯獨到永安長公主的府邸之時,梅挽月以身體不適為由拒不見麵。梅鬆庭無奈,隻得攜秋慕霜遺憾地訕訕離去。
在次期間,更有各府送帖子請吃年酒,王公百官請梅鬆庭、王妃誥命請秋慕霜。身在朝廷之中,應酬自然是不可或缺的。兩個人經過商議之後,便撿那些知近的,不宜推脫的宴請去了幾家,同時又忙著回請,每日忙得團團轉。
同時,秋慕霜忙著為一雙兒女準備試周。命奴仆向各府裏送請柬,預備試周應用之物,安排來賓筵席歌舞等等。而梅鬆庭卻在苦思如何才能推卻置孺人之事,畢竟孺人是有品級要錄入玉牒的,將來不可隨意處置。雖然說平王府裏不差多養兩個人,讓清白女兒家孤獨終老到底於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