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們母子剛剛從別院回來,鄭太後便命人單意傳喚秋慕霜說話,這其中必有蹊蹺。有心不讓她去,可是鄭太後畢竟是梅鬆庭的祖母。祖母傳喚孫婦說話,於情於理都不應當推拒。可是,讓她去,不知道鄭太後又存了什麼主意,萬一再次令她難堪,不僅秋慕霜心裏委屈,便是這做阿家的心裏也過意不去。
秋慕霜看出了白采茹的為難,微微笑了笑,說道:“既然是太後傳話,兒自當走一趟的。何況,兒回來之後尚未來得及上太後問安。”
“也好。阿家陪你一同去。”白采茹微微點頭,既然這一趟是躲不過的,早去晚去也沒有什麼差別。
秋慕霜對白采茹的這點關心,很是感激便跟著白采茹出了鳳鳴宮,在宦者的引領下來到永壽宮。
鄭太後正在寢殿的西內室的榻上倚著青錦團花隱囊養神,兩個小宮婢一左一右用美人錘捶著腿。另有兩個宮婢用雕漆嵌金葵花盤捧著兩樣果品,以及茶水小食。湊巧的是,永安長公主梅挽月攜了一個眉目豔麗的婢女,坐在鄭太後的對麵剝撿核桃。
白采茹一進寢殿的屋門便看見梅挽月,不由自主地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每次梅挽月在鄭太後身邊,鄭太後宣召秋慕霜進永壽宮便沒有好事。隻是已經來了,沒有再轉身離去的道理。便帶著秋慕霜進來,走到鄭太後的近前福身施禮,“太後安好!”
秋慕霜看見梅挽月也不由一怔,自從知道梅挽月指使殷成在別院投毒之後,便時時刻刻對她防著幾分。此時看見她,下意識地便升起不祥之感。見白采茹施禮,便也跟著斂衽萬福,“太後安好。姑母安好。”
鄭太後看見她們施禮,方正了正身子,將手裏的羅帕接著吐著口中的棗核,放在身邊的宮婢手中的葵花盤裏。賴洋洋地說道:“罷了。坐吧。”白采茹起身,拉著秋慕霜在旁邊的繡墩上坐下。
梅挽月斜睨了秋慕霜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我還當是誰呢,這不是平王妃嗎?平日不見來永壽宮晨昏定省也就罷了,初一、十五也沒見平王府來向太後請安。難得太後大度,體諒晚輩不予計較。換做是我可容不下這樣沒有規矩的孫婦。”
秋慕霜垂眸說道:“妾不是在王府治病,便是去別院休養。昨日剛剛歸京,今日正要來向太後問安,不想太後便命宦者宣召了。是孫婦失禮,請太後海涵!”
鄭太後上下打量了秋慕霜幾眼,臉上的神色顯得有些莫測,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惱,隻是有些冷淡。半晌方說道:“我原也聽說你的身子不好,調養的如何了?”
鄭太後忽然問起秋慕霜的身子,倒讓白采茹和秋慕霜同時一愣,著實有些摸不清她到底打了什麼主意。姑媳二人相互看了看,白采茹給秋慕霜遞了一個安心的眼色,讓她鎮定回答。
秋慕霜微微含笑,道:“多謝太後記掛著。孫婦的身子經過數月調養,已經大見起色。”
“噢!”鄭太後依舊是波瀾不起的神色,端過白瓷海棠杯,飲了一口水漱口,待將嘴邊的水跡拭去,方不緊不慢地說道:“大見起色?何時可以複原?”
“醫師說隻怕要一兩年方得恢複如初。”秋慕霜對鄭太後的問話越發感到不解,卻又不好不回答,隻得如實說道。
“如此說來,你這身子是一半時不能恢複了?”鄭太後仍舊不緊不慢地問道,眼睛卻不停地在白采茹和秋慕霜之間打轉,似乎頗為滿意她們姑媳二人的疑惑與無措。
“醫師是如此說的。”話說到這裏,秋慕霜幾乎可以斷定,此番鄭太後宣召必定打了什麼算計。此時,正一步一步將自己逼到她設置好的陷阱了。
“你的身子須得一兩年方能恢複,在此期間隻怕也不宜再受孕,為七郎產下子嗣。七郎雖然不是嫡長子,到底也是皇家的兒孫。理應為皇家延續血脈,為皇室添子添孫。”鄭太後看著秋慕霜說道,目光銳利而又隱含著幾分譏誚和不屑。
話說到這裏,若說秋慕霜還不明白鄭太後打了什麼主意,那她便是癡子了。隻是,她有些不明白,鄭太後為何突然想起插手平王府裏的事務來了。滴血認親之時,在掖庭宮裏梅鬆庭曾經頂撞過鄭太後,那時鄭太後幾乎氣瘋了。如今突然又關心起梅鬆庭的子嗣,著實令人一時琢磨不透這其中的隱情。
白采茹也明白了鄭太後的意思,她看了看秋慕霜,畢竟秋慕霜是梅鬆庭的嫡妻,給梅鬆庭指配孺人,媵妾應該和她說明。平心而論,白采茹作為一個母親自然是希望兒子多幾個子嗣的,將來也好有所扶助。隻是,想起梅鬆庭對秋慕霜的虧欠,想起他們夫妻至今若即若離的關係,白采茹不覺得此時給梅鬆庭納妾是合宜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