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有些寂靜,隻有侍女們更換長時間沒有使用的衾褥枕簟的,輕輕走動的窸窣聲。
湘妃竹簾響起,夏笙引著懷抱梅笑春的趙氏走了進來。
“大王!小郎君來了。”夏笙回稟。
趙氏連忙抱著懷中的小嬰兒施禮,“大王安好!”
自從趙氏進來,梅鬆庭的手便微微一顫,手中的茶盞裏殘餘的茶水潑濺出來,灑在了他的衣服上。他靜靜地看著那兩個紅綾繈褓,如星光般的眼睛裏因為激動而有些濕潤。
“阿奶!”梅鬆庭抬頭看著穆氏,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他……他是我的兒子?”
穆氏一麵說著點頭,一麵從趙氏的懷裏接過繈褓遞到了梅鬆庭的懷裏:“是啊!這便是王妃冒著性命之險產下的小郎君。聖人賜名笑春。”
梅鬆庭手足無措地接過繈褓,小心翼翼地抱進懷裏,低頭細細端詳那張和自己幾乎沒有多少差別的稚嫩麵龐。已經過百日的梅笑春仿佛感受到了來自父親的氣息,裂開紅豔豔的小嘴露出無聲的笑容,頰上兩個笑靨各位喜人。揮舞著新藕一樣的手臂,在梅鬆庭的眼前晃來晃去。
“他長得真像我!”
“小郎君是大王的骨血,自然像大王了。”穆氏看著梅鬆庭有些孩子氣的,充滿新奇的神態,不由啞然失笑。
“笑春?紅梅生鐵骨,淩寒笑春風。好!春郎!叫父親!”梅鬆庭一麵說著,一麵又是捏梅笑春嬌嫩的小臉蛋兒;又是捏捏他端正的小鼻子;扯扯他的元寶似的小耳朵,
“大王也太心急了,小郎君才百日,還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會叫父親。”鍾氏抿著嘴笑,深深看了看秋慕霜。
秋慕霜靜靜地看著他們父子的初次相逢,梅鬆庭的臉上的激動、新奇、目光中和年齡不相符的慈愛,都讓她寒涼的心漾起淡淡的暖意。原本的忐忑和憂慮也瞬間消散無蹤了。
相對於鄭太後的質疑,秋慕霜更憂慮的是梅鬆庭的會不會質疑。他原本就和秋慕霜有著深深的芥蒂,又對婦人孕育之事一無所知,很難想象他會不會心生懷疑。倘若他懷疑孩子的來曆,那秋慕霜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滿身的汙穢了。這個孩子的命運也將更加崎嶇坎坷。
安福寺梅鬆庭一聲“信”讓秋慕霜高懸的心略略放下,如今他對孩子那發自肺腑的,自然而然的愛憐讓秋慕霜徹底地放了心。
看著梅鬆庭有些頑皮的將梅笑春當做玩具似的模樣,秋慕霜也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梅鬆庭無意中一抬頭,正看見秋慕霜嘴角噙笑地看著他,不禁有些赧然,不自在地笑了笑。忽然又正色說道:“多謝公主!”
“他也是妾的骨血,大王無須言謝。”秋慕霜回首看了看房門,問道穆氏道:“怎麼沒有將雪娘一同抱過來?”
“小娘子尚且熟睡未醒,故而沒有一同抱過來。”穆氏知道梅憐雪在秋慕霜心中的地位尤甚於梅笑春,怕她多心連忙解釋說道。
“哦!”秋慕霜頷首,便作罷了。
“雪娘是何人?”梅鬆庭一麵和幼子玩耍,一麵不解地問道。
“她是雪季子的遺孤。妾歸來之時巧遇雪府乳母帶著她逃離風淩關遇難,是封傑等人救了他們,妾憐惜她孤苦無依,又見她和春郎大小相差不過幾日,妾便自作主張將她收養在身邊,對外隻說與春郎孿生。將原名雪落痕改為梅憐雪,便是雪娘了。”
秋慕霜一麵說著,一麵看了看梅鬆庭的神色,有些遲疑地說道:“不知大王心意如何?”
聽說是雪季子的遺孤,梅鬆庭沉默了,片刻方說道:“孤收複風淩關之後,便急令四處搜尋季子一雙兒女的下落,怎奈如泥牛入海杳無信息。卻不想竟巧遇公主,公主這麼做很好。隻是……公主可知季子之子的下落?”
“唉!他們在回京的路上遭遇匪徒,為了保全他們兄妹的安全,兩位護衛隻得分路而行。妾隻遇到了雪娘,並未見到雪家小郎君。”秋慕霜略有遺憾的說道。想起雪靖痕那俊秀乖巧的模樣,不覺大為傷感。
梅鬆庭沉默了,半晌方道:“世間之事本不可強求,能收養雪娘也算是上天造就的緣分了。明日再派人仔細尋找雪靖痕的下落就是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鍾氏已經悄悄出來,命人去知會關氏將梅憐雪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