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慕霜的儀仗進入風淩關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
雪季子早已經接到了消息,知道秋慕霜今日入關,早早便命人到梅鬆庭的行邸送信。
徐元秀因為今日不當值,正閑得無事和雷升說話。聽聞秋慕霜歸寧路過風淩關,車駕已經入關,連忙命奴仆把昔日梅鬆庭成親時的洞房打掃出來,安置寢具以備秋慕霜歇息。一麵又命人去校場通知操演三軍的梅鬆庭。
梅鬆庭自從那日抱愧含恨離開凝華苑之後,回到書房換了一身常服,帶著冷宜、韓曉出了平王府,和誰也沒有打招呼便離開瑨陽返回風淩關。冷宜、韓曉對他新婚之期出走的行為很是不解,但看到他陰沉的臉色,日漸煩躁的心情誰也不敢開口詢問。
經過這件事之後,原本就說話不多的梅鬆庭越加沉默寡言,經常獨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連冷宜梁一兩個人的呼喚都置若罔聞。
梅鬆庭的情形令冷宜、韓曉十分擔心,卻又無計可施,隻得小心服侍著以免他傷神之後再傷身。
來到風淩關之後,梅鬆庭便把自己投入到了緊張的軍務之中。每天早出晚歸,甚至三餐不顧。
他的情形令徐元秀、雪季子等人即覺得不解,又擔心不已。幾次向冷宜詢問,也沒有得到具體的答案。徐元秀曾試著和梅鬆庭進行溝通,怎奈都在梅鬆庭每次的敷衍下不了了之。
他正在校場一麵看著三軍排演陣法,一麵提筆在陣圖上圈圈點點。冷宜急匆匆地走上將台,來在他身邊低聲回稟:“大王!王妃來了。”
聞言,梅鬆庭的手猛地一抖。手裏的筆在陣圖上長長地劃了一道墨跡。怔怔地問道:“你……說什麼?”
冷宜看著梅鬆庭陡然變色的麵龐,再次低聲回稟:“王妃奉了聖人和皇後之命回鍾國歸寧。路過風淩關,此時想必已經在行邸安置了。”
“歸寧?”梅鬆庭的心底微微一震,秀逸的劍眉微不可見的蹙起。
“是啊!王妃遠嫁瑨國已經半年多了,自然是要歸寧的。大王可要回府?”冷宜小心翼翼地看著梅鬆庭問道。
梅鬆庭垂目看著陣圖上那道墨跡,從旁邊拿過一張闊紙,按照舊圖重新謄寫。雖然極力保持著平靜,冷宜還是從他微微顫抖的雙手看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大王和王妃分別了這些時日,好容易王妃今日來到了風淩關我的何不早些回府?”
“唉!”梅鬆庭重重的歎息一聲,依舊垂眸畫著陣圖,好半晌方才說道:“軍務要緊。”
冷宜見他無意回府,也不好再加以勸說了,便規規矩矩地侍立在他身旁。
隨著最後一縷晚霞沉入西山,天色已經慢慢籠上了一層昏暗。
梅鬆庭看著將台下滿身勞乏的軍士們,再也找不到拖延的借口,命三軍散去各自歸營,方帶著冷宜、韓曉以及隨身親軍離開校場返回行邸。
徐元秀正欲派人去催他,見梅鬆庭回來連忙迎進書房。一麵命人拿衣服、端來淨水方便梅鬆庭洗漱更衣,一麵笑著向梅鬆庭打趣道:“大王可真是忍心的人。剛剛成親便和王妃兩地分離,一別就是一兩個月,難道大王就沒有思念之情?如今王妃來了,也不見大王早些回來。”
梅鬆庭正滿腹心事難以言表,徐元秀的打趣聽著他的耳朵裏便有了幾許譏諷的意味似的。他緊緊蹙起眉峰,回身冷冷地瞥了徐元秀一眼,“孤何時給了你置喙孤的私事的權力了?怎麼孤不知道。”
“這……”徐元秀讓梅鬆庭毫不留情麵的話說得頓時滿臉通紅,“大王恕罪!是元秀無狀了。”
“你們都下去吧!”梅鬆庭煩躁地揮了揮手手,打發走了徐元秀和冷宜等人。書房裏隻剩了他孤身一個人。坐在書案前,雙手抵著額頭長歎不已。
自從在南湖關和秋慕霜相遇以來的種種情形湧上心頭,有些已經略顯模糊了。而有些想要忘記的畫麵卻依舊十分清晰,清晰得彷如昨天才剛剛發生一般。
夏靈衣渾身是血的死不瞑目;堆雲嶺前秋慕霜險險喪命;清晨洞房裏那一幕觸目驚心……那些被鮮血染紅的畫麵鮮豔得仿佛被朱砂塗抹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