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梣走進房間的時候,看見木南橘站在屋中看著一枚美人玉發愣。他舍不得出聲打擾,可是隨著心髒每分每秒的跳動,他都能隱隱感覺到抽痛。
或許真的有天道輪回吧,不然怎麼像他這種風塵浪子也有這種無奈的時候。
他有些對自己置氣。
這個女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而他卻傻乎乎地為她四處奔波。以前覺得烽火戲諸侯是個笑話,現在想來自己也能理解。
江山對他而言,僅僅是讓他喘不過氣來的壓力,還心愛的人一笑,也許值得吧。
這種事,便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昨夜檀梣並未留宿,木南橘也樂得輕鬆。她遣散了丫鬟侍奉,自己洗漱完之後,就出去晃蕩了。
她起得早,此時正是“萬瓦宵光曙,重簷夕霧收”的時候。白雲纏著青霧,整座宮殿像是海市蜃樓,往來行人皆如立於雲端。
這麼好看的地方,要是故鄉的他們都能看看就好了。
她身後一道男聲響起:“暮末,這是思鄉心切?”
木南橘回頭,看見一個身著白衣玉冠的男子,長相倒是很像中原之人,眉清目秀,是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的長相。可是木南橘並不記得自己的隨行裏有這麼一號人物。
她露出一個還算禮貌的微笑,但是笑裏還是帶著疏離。她不疾不徐地問道:“請問,你是?”
此時有清風徐來,他向木南橘行了個禮,然後說道:“回暮末的話,在下是讚普的貼身護衛——元縛。”
“你是他的貼身護衛,怎麼現在有時間來跟我閑聊?”木南橘並未給予來人什麼好臉色,她有預感,此人來者不善。
元縛像是看不出來一般,笑得依舊斯文,倒真的不像鄔蘭的豪爽做派。
“讚普武功高強,我其實就是個有名號的閑散人,這不是正好碰上暮末了嘛,保護讚普和保護暮末是一個意思。”
木南橘當然不相信他的鬼話,但是他也沒辦法能奈自己怎麼樣。
她彎了彎嘴角,說道:“謝過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如果沒什麼事,你可以請回了。”
元縛卻並不放棄,依舊執著地纏著她說道:“暮末別著急嘛。想必暮末也看得出來,我是個有中原血統的人。”
果然,現在要表明來意了嗎。木南橘微微皺眉,內心稍微有些不安,她故作鎮定地說道:“我已經嫁入鄔蘭,便是鄔蘭的人了。你的家事我並不好奇。”
元縛挑眉,然後隨意地鼓了鼓掌,奉承道:“暮末真是個很有覺悟的女人,在下佩服。隻不過舊日我也是江湖中人,認識頗多江湖術士,也曾聽聞過夫諸派的大名,不知道暮末可耳熟這個名字?”
木南橘嘴角不自然地翹了翹。元縛既然這麼問了,肯定是知道些什麼。隻不過鄔蘭除了檀梣,其下權勢分支也極其龐大複雜,這人到底效忠於誰自己還不清楚。
她輕拂了下袖子上的水霧,隨意地回道:“我一個宮裏長大的丞相之女怎麼會知道這些江湖之事。”
“是嘛?我聽聞一年之前,夫諸派起了一場大火,從此之後其中一位首領便不翼而飛杳無音信。”元縛背手,像是在講述一個故事。
木南橘掩藏在裙裾之下的腿都在微微顫抖,她明白了這個人肯定知道那場大火的原委,她一直也想查明,可是始終都沒有機會。
現在她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問得清清楚楚。但是在她開口的那一霎那,理智還是讓她改口了。
她說道:“是嘛,聽起來蠻有意思的,不知道那位首領叫什麼名字?”
元縛眼中閃過一絲眸光,然後他緩緩回答:“此人叫淩下蹠。他最後一次出現在江湖上,還是在京城跟我們鄔蘭的人起了衝突。”
木南橘內心有些驚異,這個人知道的比自己想象中還多,隻不過他沒有證據所以才會來試探她。
這人是檀梣的貼身侍衛,難道是檀梣派來的嗎?可是檀梣明明已經知道自己最不利的身份,他都沒有傷害自己,實在是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而她在鄔蘭,除了檀梣就沒有可以相信的人。既然不是友,那便是敵。就算他知道當年的秘密,自己也不能漏了馬腳。
木南橘假裝打了個哈欠,然後微微眯眼,說道:“聽你講故事我都困了,我現在想回去歇息片刻,你還要跟著我嗎?”
元縛笑著搖了搖頭:“暮末請回吧,如果下次還想聽故事,可以隨時在這裏等臣,鄙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木南橘走到元縛的身側,然後抬頭看著他說道:“你這般關心中原的事情,莫非是有通敵叛國之嫌?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禍從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