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雲歸漠然抬頭回視著蘇絮,從她眼中瞧出了另外一個自己根本不認識的敏貴妃。他微微牽唇,麵上是諷刺、又是苦笑和無奈,“是,娘娘再不需要微臣,微臣也自認再不能為娘娘做什麼了?”
蘇絮被他的這番話說的發急,近乎於脫口而出道:“我從不是要利用你,我……”她心裏猛然一沉,還是攔住了不應該說出來的話頭。她咬唇,半晌,方又恢複了平靜,開口道:“本宮能坐上貴妃之位,這其中有一半都是仰仗你的本事。你總該,總該讓等到本宮行過冊封禮,到時……”蘇絮看著昭雲歸,一字一頓道:“到時,本宮再也不怕了,什麼也不怕了。”
昭雲歸揚手,一動不動的看著蘇絮。妄想著能從她的眼中得出些什麼,可始終沒有。昭雲歸並未回答,而是起身近乎於拖著腳步往下去。
江沁瀾看著昭雲歸離去,這才進前。蘇絮麵上留露出的失落表情,江沁瀾全然看在眼裏。她一瞧,便立時明白這其中究竟。她再三思索該如何詢問,可不及開口,便有內監匆匆進門,打斷了她道:“貴妃娘娘、寧淑儀皇上駕到,請兩位下去。”
蘇絮背對著那內監,低低嗯了一聲。再回首時,立即眼圈兒發紅,汪著眼淚。江沁瀾忙上前去扶住蘇絮。蘇絮也極有默契的倚在江沁瀾的懷裏,艱難的由江沁瀾攙扶著下去。
此刻文妃、榮妃還有一些寢宮離得近的妃嬪全都在下麵,竊竊私語。霍景嵩剛剛到來,正與君陌白說著什麼,蘇絮雖然不曉得君陌白會如何告訴給皇帝,可也相信他必定會說成是一時不小心。蘇絮哀哀哭泣,淚流不止。走到皇帝麵前盈盈屈膝拜倒,皇帝扶了她一把,道:“你還在月中,怎麼能從寢宮裏隨隨便便的跑出來!”
蘇絮哽咽著開口,“朝歌到底是臣妾的親生女兒,臣妾如何能在安坐呢!臣妾斷斷沒想到,蘇沅糊塗至此,臣妾……”
“不是娘娘的錯,當時蘇容華已然瘋癲,險些把小帝姬摔下來,又要抱著帝姬撲打貴妃娘娘。微臣與蘇容華爭搶之間,蘇容華一時失足便……”他說著,跪地道:“到底是微臣錯手,請皇上處罰。”
蘇絮萬萬沒想到君陌白會如此給自己開脫,她心裏極是不安。正要開口說話,便又被君陌白的話攔住了,“昭大人當時也在,瞧得最清楚。”
昭雲歸跟著一同跪地,也不看君陌白,聲音無比陰沉,道:“是微臣的錯,早就察覺出蘇小主不對,可微臣卻掉以輕心了。蘇小主到底是因為孩子夭折而痛苦不已,思子成狂。微臣難逃罪責,微臣請皇上允許微臣辭官歸鄉。”
蘇絮心裏被堵得發抖,可半句阻攔的話也不敢多說。她深吸一口氣,極快的思索著,開口道:“昭大人既然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皇上便允了昭大人吧。”她說著,微微一梗,情緒頗為激動道:“臣妾當時讓昭大人照看蘇沅的胎也是好心,可到底沒想到竟最後害得蘇沅至此。往後臣妾也無法再讓昭大人看顧身子。”
她啜泣著回首,說完這番話便是心如死灰一樣,閉目,整個人全都倚入了霍景嵩的懷裏。仿佛自己被抽空了似的,半分力氣都提不起來。
霍景嵩沉吟著點頭,有些不忍道:“你還在月中,索性朝歌也無事。生死有命,蘇沅如今去了,也算是跟那個孩子團圓了。昭雲歸一向醫術高明,又把你身子調理的那樣好,旁的禦醫,朕倒是並非信不過,隻是到底有些不放心。”
蘇絮睜眼,掃了昭雲歸一眼,低低垂首,軟糯的開口,“皇上既是這樣說,那便再留一留吧,等過了這冬再說。”
霍景嵩不置可否的笑起,溫潤道:“朕送你回去。”蘇絮乖順的應了,回身的功夫又瞥了昭雲歸一眼,可昭雲歸卻始終沒有再看蘇絮。蘇絮心裏忽然覺著,若是昭雲歸當真走了,那麼也好。總歸,有些事,有些人不見便也會淡了吧。
蘇絮坐上轎輦,轉身轎簾放下的時候。她忽然瞧見榮妃與乳娘眼神來去,榮妃微微抬手朝著轎子裏一揮,極是煩躁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