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咳咳……”意識明明才剛剛恢複,卻看起來又要遠離自己的大腦了……
痛!要命的痛!
才剛滿九歲的少年感覺全身上下的骨骼和內髒都像錯位了一般,疼得別扭,以至於讓人想要把它們全部剔除。喉頭也能清楚地感覺到鮮血的香甜腥味,以及難以忍受的灼燒感。
艱難地想要抬起雙手,卻發現右手已經完全不能動彈了。一把抹開臉上的血汙,睜開雙眼第一時間看到的,是他在世的這幾年怎麼也沒想象過的場景。
原本年輕魁梧的父親此刻狼狽的像是蒼老了幾十歲,全身都是破破爛爛的——包括衣著,也包括身體。
他的左腿已經不翼而飛,右半邊臉全是灼燒的已經炭化的痕跡,說不出的猙獰和恐怖。
他就這樣,拄著那一柄從不離身的短刀,跪坐在自己的麵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不時吐出一口血沫。而另一隻手上,一柄沒有劍格的鋒銳長劍半提在手上,背包微微拱起,如同隨時會暴起傷人的野獸。身後火光衝天,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戰鬥痕跡。
而在那一片焦土之上,還有著另外兩個身影。他們的狀態同樣不容樂觀,甚至,比起父親更是淒慘。在自己右前方的粗壯漢子雙手就像麵筋一樣耷拉在兩旁,顯然是不能用了,另一名灰衣老者左眼框隻剩下一個黑魆魆的空洞,下巴也被生生切了開來,看樣子甚至傷到了喉結。加上全身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傷口,換做一個普通人光是失血的問題就足以讓他死上十次!
啊,啊啊,想起來了。
少年心裏想著。
“我之前剛把熊森的鋼刺月熊拖到森林外,然後看見有什麼東西墜落到村子裏……是這樣啊,村子沒了,家也……”
“爹,”少年終於開口,顫抖的聲音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靜,“娘她……”
然而,父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可那雙充血赤紅的眼睛,已經把一切都坦白了。
又過了幾秒的沉默,父親終於開口了。
“阿修,”他努力地平複自己翻湧的情緒和聲線,“快走。”
“聽好了,他們現在也是油盡燈枯了,我左後方的人不會攔你,但也未必可信。你從我左前方離開,走的越遠越好。”
“今天的事別告訴任何人,把它永遠爛在肚子裏!也別去想報仇的事了。”
“我就要死了,這樣的傷,救不活的。但是死之前,怎麼也要拉人陪葬!”
“阿修,我和你娘教你的東西都要好好地用,外麵不比這裏,那裏很安全,同時也很危險。你很聰明,雖然沒能繼承我們一脈的血統,可做一個普通人活下去也是夠了。”
“我和你娘隻希望你能好好地活。所以,活下去!”
那低沉的聲線宛如野獸的嘶吼,配合那副猙獰的麵目,說不出的凶厲。
他沒有刻意壓低音量——事實上這樣的狀態這種做法已經沒有意義了。三人現在都各懷心思,但顯然沒有善了的打算。且如今大家都是強弩之末,眼下保存力量最完整的反而是這個氣場隻有十級的小鬼。
可那又有什麼用?神道真君間的三方混戰與戰爭無異,神道真君也隻能由神道真君殺死,豈是個身體素質連普通成年人都不如的孩子能相提並論的。
梁修知道這裏沒有自己正麵插手的餘地。
隻是……就這麼走嗎?
他的位置上,比梁華更能看清楚擺在眼前的,是什麼局麵。
他沒說話,緩慢地起身,拖著還在劇痛的身體慢慢朝父親所說的方向挪去。一點,一點移動著,其間,背對著三人的梁修目光幾次閃爍。
梁華則是緊張地警戒另外兩人,而老者盯著男孩,目光一息也不曾移開,漢子則是一直瞪視老者,注意力無比的集中,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將其撕碎。
當男孩總算走出了百米之外,已經是在場諸人的射程之外了,老者目光也隨之挪向別處。梁華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不由得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變化總是出現在電光石火間。
隻是一個鬆懈,梁華的感知裏便失去了老者的蹤影。下一秒,老者便出現在男孩背後不到兩丈的距離。
“不!——”梁華目眥欲裂,拚盡全力向那裏移動,奈何隻剩一條腿的他行動力上根本無法同老者相提並論。
隻見老者握掌成爪,狠狠地向男孩的脖頸摜去,五指之上竟是各帶著一溜火星。這時即使是再遲鈍的人也不可能全無所覺了,何況少年早就料到這種情況,早在感到氣氛變化之前就做好了前傾的姿勢,左腿狠狠地向前一踏!
當然,這種程度不過隻能讓他多活上一個瞬間罷了。可不知是有意無意,少年這一踏顯然用錯了力,伴隨著“咯啦”一聲清脆的骨折聲,少年極其利落地倒向一邊,竟是與這一抓擦肩而過。
“哼!”老者臉色難看,可也並未多驚慌,反是一腳用足力氣的側踹擊飛少年十幾米遠,借著反作用力強行扭轉身體,氣勢一瞬間回到巔峰狀態,一下子壓得人幾若窒息!手指光芒更盛,猶如燒紅的烙鐵,與側後方堪堪趕到的碎臂大漢右肩相撞,頓時引起一聲尖銳的爆鳴!大漢的右肩胛骨應聲爆裂,脖子和側臉發絲都呈現燒焦的痕跡,連同下方一側的肺也被打掉一半。